“洛大姑娘。”忽地斜刺裏走出個人來,洛塵香停了步子,頷首見禮,搆了眸底的輕鄙,“徐埠頭。”
適才小廝來報說,郭憲悄悄地送了個大夫從後門出去,又不見有人出去拿藥,可就在這時洛塵香要走了,而且還是郭憲送她。徐長河越想越覺著事情蹊蹺。
“大姑娘怎麼不用了晌午飯,過了午錯再走。這會暑氣是越來越重了。”
徐長河會找上自己,洛塵香一點都不奇怪,她驚詫的是自己還沒出漕幫館驛的大門,他就找來了,這未免也心急太過了吧。
“徐埠頭也知道,昨晚上我受了風寒,身子實在不適,剛剛瞧了大夫。這會人軟的很,隻想快家去吃了藥歇下。所以,徐埠頭有話不就請直說。”洛塵香婉約的麵容漾著清淺的笑意,眉眼間神情清柔,似有若無的病色更給她添了幾分柔弱,以至於原本犀利的話語都軟綿綿的了。
她開門見山,徐長河反倒是一愣,先前準備的那些旁敲側擊,一個字也用不上。徐長河長長的馬臉雖看不出什麼,可心底卻有些亂了分寸,略一整理,笑道:“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總埠頭的傷到底要緊不要緊?”
洛塵香因病色而略顯無神的眸子,迷迷怔怔的滿是倦色,“不是說了麼,服藥睡下了,沒有大礙。”說完,不等徐長河再追問便與他錯而過,一隻腳剛踏上梅瓶門的石階,忽地回身說道:“聽說,埠頭給三叔公的價格,與大官人給我的價格很不一樣啊。埠頭與三叔公是老相識了。雖說是買賣來往,也有交情在的。就不知埠頭肯不肯給我一份情麵了。”說著話,眸光向
李裕的屋子一掠而過,“我自念埠頭的情份。埠頭但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必傾力相幫。”
洛塵香嫋嫋離去,隻留徐長河一人在那思緒紛雜。
有關洛觀海的賬,是前些日子丟的,他心知是李裕做的手腳。然李裕不提,他也不好有動作,連再補一份假賬都不敢,就怕人家等著自己。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李裕竟把賬交給了洛塵香,這兩人到底打得什麼算盤?以李裕的身份,憑著那本賬,要辦自己不是難事。
說得不好聽些,就算他手上沒有證據,強要辦自己也沒什麼不可以。
還有洛塵香,前一句還說李裕的傷無礙,後一句卻亮出了手裏的底牌。這到底是她與李裕的欲擒故縱,還是李裕真的……
李裕掛著於朝恩義子的名頭,真在自己的地界有了個差錯,於朝恩自己雖未見過,手段卻是知道的。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
於朝恩現下不比先帝在時了,可自己小小一個埠頭,是死是活,也就人家一念之間。想到這裏,饒是暑月裏日頭如火,徐長河依舊遍體生寒。回頭瞅了瞅李裕的大窗戶,拔腳出門。
隱在窗邊的李裕,淡淡一笑,洛塵香布得一局好棋啊,虛虛實實,連徐長河這樣的老狐狸都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