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日光透過米家書窗的雕花大窗,像隻慵懶的貓一樣伏在地上。
米修平躺在窗下的搖椅上,捋著胲下三絡胡須,微眯著眸子,心裏好不得意。他終於等到了戶部下文!
前幾日洛塵香想趕在下文之前,多賣些糧食,卻沒料到竟釀成商鋪紛紛降價的亂像。如今,戶部的文下了,京中各家米鋪都關了門,隻有自家的大有米鋪還開張,雖說價錢低,可買的全是往年的陳米。
京裏百姓無處買米,隻有上他家來。
米雖不好,可價錢低呀,倒也沒鬧出什麼大動靜來。而且,他還小賺了一筆。那些陳米堆在庫裏占地方,雇人丟也還要花錢,這下好了全銷了出去。
那些跟著洛塵香關門的米鋪,他倒要看看,能關到什麼時候。洛塵香、卓氏兩家鋪子是她自己的,關的起。其他米商都是賃的鋪子,每一天都是錢。他就不信,那些家夥能撐多久!
介時,還不是乖乖的給自己低頭。
就在他得意非凡的時候,府裏的管事急步進來,俯在耳邊稟道:“東家,安國公府來人了。”
“安國公府!”米修平坐起身微蹙了劍眉,一臉的疑惑。自己和安國公素無來往的,怎麼好好的竟找上門來。他心裏疑惑,嘴上連道快請。急急迎出來看時,卻是安國公府一名姓常的管事,因著買米的事會過一兩麵。連忙請入廳上奉茶,未及敘談,姓常的管事就丟了個小小的粗布袋子在案上,“這樣的米,米東家也敢說是白梗米。廚房做了送上去,夫人屋裏、少夫人屋裏的丫頭、老姆,還有幾位姨娘,都腹瀉不止,夫人要拿小人問罪呢!”
安國公府,早不比往年了。
莊子上除了留下主人們吃的米,其餘的換成錢。所以,各房裏的丫頭、老姆吃的是米鋪裏采買來的。這幾年,都是從大有米鋪進的米。
似這種主顧,都不用他們上門,鋪子裏隔些日子就送米上門的。
所以,聽了這名管事的話,米修平甚是疑惑,幾時起國公府竟然上門買米了。盡管他心裏疑惑,現下也不好問,隻將粗布袋子拿了過來,抓了把米在手上,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陳米。
但也不絕不會吃了就腹瀉,隻是這會也不是辯駁的時候,米修平起身陪笑著做揖,“這幾日鋪子裏事忙,不免短了人手,一時搞混了也是有的。兄弟千萬見諒擔待些。我這就讓夥計換過。”
“換過!”那管事的冷笑道:“米東家說的容易,夫人現下一口咬定是我以次充好,中飽私囊,既然米東家說是弄混了,說不得隻好請米東家隨小人走一趟,向夫人替小人辯白辯白。”
“這……”雖說隻是承認送錯了米,米修平心裏仍是有些忐忑。可若不把他打發走,安國公府再不濟也是國公府,與自己認真起來,吃虧的總是自己。他想了想,招了個仆從近前俯耳吩咐了兩句,仆從連連答應著去了,沒一會工夫,就取來了幾張寶鈔來,米修平接過手賠笑著,塞給姓常的管事,“常兄弟,一點心意拿著吃茶吧。”
姓常的管事就在他手上睨了眼,冷笑道:“米東家,你這是要做實了小人的罪名呀。這事若還沒發,也就罷了。如今連夫人都驚動了……你是不知道,咱們大郎新納的一個姨娘,剛懷上了小官人,也是個不會享福的,偏要白梗米煮粥吃。一碗下去,拉得起不來身。沒把少夫人嚇得靈魂出竅,這才著府裏細查。若非小人在府裏時候久,這會子也不能在這裏問米東家了。說不得,還是要請米東家替小人去做個證。夫人再惱,也不至於拿米東家怎樣,了不起就是把米換了。總比……鬧得人盡皆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