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柱跑了,涿郡一下就成了無主之城,這等於是斷臨榆關守將的後援。倘或臨榆關失守,涿郡便就危若壘卵。一但城破,扶餘便可長驅直入。介時恐怕就要再上演一次,當年扶餘南侵的慘劇——斬截無孑遺,屍骸相撐拒。
所以,朝廷上也是亂成一團。有人主張和,也有人主戰。
鬱離在漠北多年,自是主戰一派,大朝時,與主戰爭得麵紅耳赤。
“和,怎麼和!人家已是兵臨城下了,你想和,人家卻要戰!再則,咱們和的還少麼?先帝在時,總以撫遠懷柔為主,扶餘人要戰便戰,要和便和。戰,能劫掠我大周百姓。和,能向朝廷獅子大開口。你們遠坐京師,總以為扶餘人所下區區州府,不足為慮。你們可知,扶餘人每下一城,皆以屠城為樂。就連繈褓中的嬰孩也不放過,所謂馬邊懸男首,馬後載婦女。白骨盈野,血流成河!”
說起早年在漠北的所見所聞,鬱離不由聲亢激蕩,說到後來,甚至微紅了眸子,“臨榆之盟到如今,才過去幾年,扶餘又即大兵殺到,當年陛下就曾諫言先帝……”
臨榆之盟,是先帝簽訂的盟約,當時身為太子的鬱堇也是極力反對,然而子不言父過。聽鬱離扯出陳年舊事,鬱堇便打斷了,“六弟,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現下,是最主要的是,由誰出戰。”
皇帝拿定了主意,文臣們還能爭什麼。況且,雍親王將北疆百姓的境況說得如此之慘,若再一力主和,自己成什麼人了。
然而此時朝中,有聲望、資曆將領,雖也有幾個,一聽說要和扶餘人打,推病的推病,訴難的訴難,總之誰也不敢領兵出征。
先帝崇文治不尚武備,開國的那些大將,教導子弟也皆尚文不尚武,而以武舉進身的,一則年資尚淺,二來麼,也多是紙上談兵。
就算幾個年長的,或是早年的武舉出身,或是世家子弟,然不論如何,都是隻知安享太平的,征戰之事,也就嘴上說說罷了。
他們怕死不敢去,鬱堇也不敢讓他們去。涿郡前的臨榆關,是大周的北大門,一但失守,扶餘鐵騎便可長驅直入。燕雲十六州,便會成了扶餘人口中的一塊大肥肉。
因此議來議去,最後鬱堇決定由鬱離掛帥領兵——因臨榆關兵情緊急,不及調兵,隻得從京中諸軍中挑選精銳,組成三千飛騎軍,馳援臨榆。
聽說兒子又要上戰場,且隻帶領三千騎兵,迎戰扶餘十萬大軍,赫太妃不由得臉色刹白,涕淚長流,拉著鬱堇一求再求,“我一輩子,隻有你兄弟兩個,倘或他有個好歹,我半條老命也就交待了。就是你也失了臂膀。朝中那麼些將領,怎麼要個親王掛帥。”
“母親,朕也不想六弟冒險,可是……”扶著赫太妃,鬱堇張了張嘴,卻不知要怎麼勸才好。
老實說他也真不想讓鬱離冒險,朝中勢力還未肅清。鬱離性情莽直又年少氣盛,正好能與世門名閥製衡相抗。自己要借助他的地方還有很多,倘或在臨榆有個好歹,自己就失了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