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下,天漸漸黑了,薛仁獨自坐在房裏一動不動,他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從第一次見到東方羽一見鍾情,到為了獲得美人芳心極盡手段;從好不容易得到雙方父母的祝福,準備婚事,到再次回來時佳人已嫁作他人婦。他後來為了奪回她的芳心做了很多,他故意接受一直對他愛慕不已的林媚兒希望挑起東方羽的嫉妒心,他在得知她滿門抄斬時放心不下她偷偷去看她,最後舍不得她就此死去出手救了她。
救他們之前他告訴她他不介意她嫁了人、不介意她有孩子,隻要她願意和他走,他會讓她把孩子帶在身邊,把孩子當自己的孩子愛護、照顧。那是他在救她們母子之前說的,不乏交易的意味,她趕他出去,說死了也不要他救,那時他看到她眼裏滿滿的恨意。
是的,恨意,和他時隔三年回來後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的眼神一樣,但那時她隨即就隱去了,眼裏隻剩下疲憊和釋懷。她當時就說他們回不去了,說各活各的。第一次見到這種神色時,薛仁騙自己眼花了,可那一次他騙不了自己了,她眼裏的恨意那般清晰,清晰到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最後他還是救了他們母子,他本想弄沒孩子保住大人,但想到若是孩子都沒了她會活不下去,最後他兩個都救了。事後她說兩清。嗬,怎麼可能兩清,她欠了他兩條命,包括後來他怎麼也不肯帶走永唯,就是要用這樣的方法和她緊緊聯係。
她不是想撇開關係嗎?他就是不讓,就是要讓她看到自己的女兒就想到他曾經救了她們母女,就是要讓她看到永唯時想到他為了他們的未來花費了三年的時間給他們製藥的情分就那樣被她拋棄了,他就是要讓她記著她是怎麼辜負了他,移情別戀於其他男子。
可是如今她的女兒卻來到他麵前告訴他,她母親在感情上沒有欠他分毫。怎麼可能沒有,拋開他救他們母女的情分,就說他對她的感情,為她付出的一切,她怎麼能說拋掉就拋掉,怎麼可以。驀地,薛仁腦海裏冒出一段對話,他不記得是誰說的,也不記得是在哪聽到的,就那麼想了起來。
“唉,聽說了嗎,東方家謀害皇子、謀朝篡位,被判滿門抄斬了!”
“怎麼會沒聽說,都鬧得沸沸揚揚了,你說東方家世代書香世家這麼就走上這條不歸路了。”
“說起東方家倒是不得不說那個東方羽,家世、人品、樣貌、才華,樣樣出挑,不止在我們安慶,這安慶第一才女之名可是享譽大陸各國的,就這樣一個天之驕女,三、四年前不知怎麼的就看上了個賣藥的家的小子,這還不算什麼,沒想到竟然在大婚時不見了新郎,那家是姓薛吧,你說那個薛家真是會糟蹋人,這好好的一個世家女子這不被毀了啊。還好雲將軍重情義,沒嫌棄人家,最後娶了她,可沒想到,這安穩日子沒過多久,怎麼就又攤上這事了。”
“就是說啊,聽說當年求娶東方家小姐的世家公子從長安街街頭排到街尾都不止呢,偏偏這東方家的小姐誰都沒看上,就看上了那麼個沒權沒勢還不懂憐香惜玉的主,聽說大婚被棄後還有之前求娶不成故意上門羞辱的呢。也虧了有雲大將軍護著,不然這世家小姐重名聲,這麼被羞辱,還活不活得下去還難說。如今家裏出了這事,雖說命保住了,但至親慘死,這個坎也難過了。”
“哎,說句實在的,也幸好最後娶她的是得聖寵的雲將軍,若是那個薛家小子,不但雲家保不住,連薛家都要賠上,最後說薛家外嫁的姑娘不受牽連,家裏的奴仆也保住了命,三服以外的隻要查實沒有牽連進去就放了,這也都是看在雲將軍的麵子上才有的,靠著夫家保了命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
另一個聲音在耳裏響起,那時他剛剛製藥回來,那時東方羽紅著眼如泣如訴般質問他的話如今清晰地在耳邊回響。
“你要走便走,要來便來,你當我什麼了。薛仁,你當你是誰,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又有什麼資格要我回到你身邊。大婚時等不到新婚丈夫被人指指點點時你在哪,全安城、全天下都把我當談資肆意嘲笑時你在哪,我爹娘臉上無光,爹爹被同僚恥笑回來朝我發火時你在哪,有人上門來侮辱我要娶我為妾時你在哪,我差點、差點被人……侮辱時你又在哪,我不需要你的破藥,誰要你的破藥了,你在我需要你的每一時每一刻都不在我身邊,最後你捧著這枚破藥說是為了我,還想讓我回到你身邊?薛仁,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那時他在她眼裏看到了恨,可是在雲震天上前攬住她時她平靜了下來,眼裏沒了恨,他當時被那一幕刺痛了眼,他沒能細細去想東方羽質問自己的話。好多年過去了,他更是固執地認定是東方羽負了他,偏執的、自以為是的。
薛仁抱住頭,羽兒、羽兒,原來在我一不注意下竟然傷你至此,這麼多年我那麼努力地恨著你,到頭來原來隻是笑話一場嗎,原來真正恨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