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咒 下次我請1(1 / 3)

樓梯上麵的入口處被兩扇竹簾擋著,那大個兒隻用兩根拇指,便把竹簾輕輕撩開了。我們走了進去。那是個細長的房中,不是很幹淨,也不是很明亮,而且氣氛還有些讓人不愉快。

僦櫃裏充滿了人的痛苦哀嚎,簡直震耳欲聾。血腥的臭氣刺鼻至極,令人無法呼吸。不過真正好戲卻是在靠牆的角落中上演。

到處都有逾期不肯乖乖歸還本利的顧客被銬在刑架上,或是吊在牢籠之中,或是享受皮鞭的問候。痛苦夾雜羞辱的尖叫聲隨處可聞。捆綁、鞭打、烙印,各式各樣的酷刑無所不包。鮮血飛濺,四下灑落,沿著地上的渠道緩緩流逝。濁重的空氣中充滿了汗水、屎尿味以及血水腥臭的味道。

再加點煮沸的藥味兒就跟太醫暑病坊裏的感覺差不多,真的。

在房中的一角,幾個種族各異的討債鬼正圍坐在一張擲骰子的桌案邊,在閃爍的燈燭下對著骰子又叫又唱。他們工作的太辛苦了,正忙著休息了。

靠著右手的牆邊有個櫃麵。房中裏剩餘的部分擺放著一張張小幾,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倒黴蛋坐在那裏等待櫃坊的居亭主人同意他們的高利貸申請,有男有女,但都是一副絕望的呆相。

突然,那張賭桌旁邊的叫嚷聲嘎然而止,四下的燈火也一下子暗了下來。轉瞬間,屋子裏就像是一艘被灌滿了水的船一樣無聲無息的。幾張灰色或黑色的麵孔上的幾雙栗色的眼睛盯著我們。另外,還有一張張麵孔慢慢地向我們轉了過來,一雙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在一種異樣的死一般的沉寂中,盯著我們倆。

大塊頭看看周遭,神情漠然地說道:“我以為討債鬼就是個借錢收錢的活兒?他們怎麼還弄得與囗馬頭行一樣弄得血糊糊的?”

“他們隻是喜歡用借收錢的活兒當門麵而已。”我說。“這才是他們真心喜歡的玩法。”

何莫駕咄發出不屑的聲響,對於四周的景象不為所動。他一點也不在乎其他的人怎麼倒黴,而我則向來都能做到喜怒不形色,因為幹我們這行的要做不到這點,耽誤了正事,你連盤兒都舔不住的。

某一個角落裏,有個男人隻不過被切了個小指頭就痛得大呼小叫。

說起來這些倒黴蛋已經非常幸福。討債鬼們小心翼翼的舍不得讓他們死掉。這是很暖心的一件事不是?眼前各式各樣的慘烈場麵一點也沒有讓我感到不適,因為在這世道,人們都會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名叫包容的這種美德。

在大洛陽這世界之都,一個人要是隨時都感到義憤填膺,那可是會把人累死的。

一名手臂上卷了條長鞭的討債鬼對著我們走來,張開啫血的大嘴對我露出一口爛牙,真是可怕的微笑。

何莫駕咄回頭瞪了那蠢貨一眼,那傻子當場轉了方向消失在廊柱之後。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就是這個意思了。我耐心地觀察著四周,對這裏發生的事情絲毫不為所動。這裏小小的苦難與我一點關係都扯不上,跟我失去的相比起來,這些根本算不了什麼。

一名女興生胡終於發現了我們,推開一堆人群對著我們走來。人們慌忙地逃開,沒人膽敢阻擋她的去路。她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擁有一雙長腿及漂亮臉蛋,從頭到腳都散發出碧疃文身種族的完美特徽。

她在我麵前止步,露出滿嘴白牙冷冷微笑,張大那雙眼睛向我瞪來,那目光象陰喑的冬日的大海那樣陰冷。她知道何莫駕咄正看著她,但是她絲毫都不在乎。

“你回來做什麼,漆雕侯爺?上次我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這裏永遠都不歡迎你再來。”

“這是什麼話,心肝兒。”我冷靜地說。“我非與你們做成這單買賣不可。我很喜歡你們這裏的調調,非常對我胃口。當然,這些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是不是?”

“你不該來這裏,”女討債鬼說道。“求你了。這裏就不是你這樣的貴人該來的地方,走吧!”

“我偏中意你們對客人的態度。”

“你來錯地方了,你會後悔的小侯爺!我們請了最有名的吐穀渾大釋比來驅邪,你的鬼把戲再也沒用了!”女討債鬼相當得意,這讓我心中一驚,要知道當初在川西李相公帳下時,我可與不少吐穀渾部落中的許多大釋比交過手。

這些拜猴頭祖師的大釋比油師,曾被吐蕃人驅使著襲攏川西,其中有人競可以折草殺人,取人命幹無形之中,實在是厲害的要了親命。我能活下來真得說是僥天之幸,祖宗墳上冒青煙了。

我的心肝呯呯亂逃,人群分開,我沒看見熟悉的猴皮帽“甲塔“出現在眼前。隻見一個高個粗脖的吐穀渾人靠在櫃麵的一側,頭戴一種竹製花帽“坦笮”,上糊五色紙,垂下來,拖在公牛般粗壯的脖子上,一看就十分不好惹。

他穿著白裙“甲普”,身著羊皮背心,他那寬寬的後背上披著豹皮,腰上束著 “瓦夏”,瓦夏就足用無數飛禽走獸的爪牙與骨骸用係之成束的法器,另一邊腰側掛著,外形是一個皮包的毒藥王,羌語稱“澤呷伯”,包內實以各種飛禽走獸的羽毛,此物於治毒藥鬼所致之病時用。

這打扮讓人一看就知是個河湟穀地的牧羊人的譯比油師。他慢慢地把那隻翹起來的腳放下來,然後兩隻腳又輕輕分開,他的大舌頭舔著嘴唇,慢慢地轉過身來盯著我們。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傷痕累累,曾經被人打扁過,打腫過,打歪過,打爛過。那是一張無所畏懼的臉,它坦然的飽受了凡是人們所能想象到的一切虐待。

他那卷曲的頭發,稍稍有些發白,一隻耳朵不見了。

這個吐穀渾人是個大塊頭。他那兩條腿又粗又壯,看上去有點兒彎,這在窮苦的吐穀渾牧羊人中並不常見。他又舔了舔舌頭,麵帶笑容,活動了一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