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窩,也不抬頭看,我不曉得他聽到我的聲音沒。我再次把門簾掩上,走開了。
霍!
無意中,我的餘光又看到的癆病鬼那張臉孔,象是已深深植入我的腦海,而且開始發炎潰爛。
我猛然回頭,我聽見兩個明顯喝醉的武侯哈哈笑著進來,大聲吹噓著昨日的風流勾當。
沒有人?!
我苦笑著原本想走出去,但是忽然仿佛聽見有人說到我的名字,便又退回破損掉色的隔帳一側,繼續假裝在欣賞木板上亂塗亂抹的鬼畫符。
“那騷勁……”嘿嘿竊笑。
“我也曉得,不過……”笑得更大聲了,就像石灰溶入水中,不斷起泡。
“我說……”
“噓,別說!不要說了!……”
這兩個醉鬼慢慢走過來,從通花窗戶透進的光線中,我可以看到他們的影子了,看見他們嗬嗬怪笑的身影。
此時,一個念頭侵入了我的腦海。
他們知道我在這裏幹什麼。
是的,他一定知道。這兩個狗東西一定知道。
我想衝過去,掐住他們的脖子,用力搖晃,搖到他們的牙齒鬆動、搖到他們由笑變成哭。
我想拿他們的頭去撞牆,直到他們承認追蹤我為止。
他們的影子變了,看似拉長了些,變得像奇形怪狀的蠟燭。詭異的模樣,使得我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心髒卟通卟通地狂跳著。但是,他們還在滴滴咕咕講閑話。聲音變了,不再是男人的深沉的聲音,男人的聲音淡去了,變得有些空靈,有些安靜,有些邪惡。緩慢而誇張、無意識的呢喃,回蕩在整條小十字街每個角落。
我看著那兩個奇形怪狀的影子,差點尖聲高叫起來。我像個瘋子般捂住嘴著,無聲的尖叫著,而後,我跑了出去了。醉鬼的滴滴咕咕私語,像邪靈的笑聲,陪隨我奔出武候鋪。
一個人在我身邊咯咯笑了起來。
“日你八輩祖宗,有什麼好笑的?!”我對著那張臉破囗大罵起來。那人的臉嚇得慘白,可憐兮兮地畏縮著,扭曲的奇形怪狀的。是我眼花了嗎?那笑聲變得低緩而空洞,從原來應該是鼻子的地方傳出,然而鼻子已整個陷入臉部下方的深溝中,深溝越裂越大,變成一張漆黑而巨大的嘴巴。
“來啊,信求架子。”我聲嘶力竭地對那張臉叫道,“老子學的就是斬妖除魔,看我怎麼殺了你。雖說眼下我不知道怎樣殺,但是我向佛爺保證,我要殺了你。”往往在這種時候我都特別後悔,後悔平日裏不好好鑽研學問。真他娘的悔死我了。
“呃?!”但麵前隻是一張遣責的傻臉,以一種深深不安的眼神看著我。
是那個癆病鬼一個人站在門囗,傻裏傻氣地看著我!
就因為這張蠢臉就嚇得我差點腿軟栽倒?嚇得我象瘋狗一樣狂吠?!
說實在的他並沒做什麼錯事,但我隻簡單地說服自已,我是瘋了。我一點也不相信自己瘋了;他是個怪物,而不是個人。我必須打到讓他承認自已不是人。
我的頭疼痛難挨。我認為癆病鬼一定知道;他期待我會因頭痛而放過他。但是,這是不可能的。頭痛就是我想揍人的主要原因,我的頭已經痛了許多年了,然而從未像現在這麼痛過,這都是這個信求架子鬧的。
一開始,我靜默地站著,眼神嚴厲地看著癆病鬼,等他低下頭去。
但是,他沒有,他回看著我,嘴角保持著一絲笑意。
“癆病鬼,你笑什麼?”我與緩下來問他。
“不曉得,”癆病鬼說著,臉上仍掛著笑容。
“說來讓爺爺也樂嗬樂嗬。”
癆病鬼閉口不語,他隻是繼續帶著一臉傻樣笑著。
外麵坊中傳來人們嬉戲的笑鬧聲,聽起來有些模糊,仿佛夢囈。惟有牆邊樹葉被風吹動的嘩啦嘩啦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