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定鼎門街東第二街。北隔雒水,當皇城之左掖門。從南第四坊曰崇業坊
這個地方離渠水很近,風兒中彌漫著渠水的氣息,。城中洛水自城西南隅引入後,沿南區流經上陽宮東南,與由城西北隅引入的穀水環繞上陽宮後彙合一處,然後在皇城南門端門外廣場處彙聚,再自西向東將整個城池分為南北二區。
崇業坊入北門後,西回第一曲是一條長長的、通暢的彎路,這條路的兩側都是些漂亮的房子。但靠著河堤的那一側卻有 些龐大寂靜的豪宅,外麵圍著二人高的牆,並有精製的中門廡舍與裝飾著灌木的鉤闌露籬。
在那裏麵住的最少得是三品銀青光祿大夫以上的貴人,有舊日的申王扌為的宅第。也有隋故內承奉劉則的宅第,(他曾送義成公主達於啟民可汗。),有名有勢的人都愛在這裏。
但最有名的人,卻是守司徒,同平章事,充東都留守裴度的宅子。此處近通濟渠,渠通洛水。劉禹錫為此專門寫了一首《奉和裴令公新成綠野堂即書》:“藹藹鼎門外,澄澄洛水灣,堂皇臨綠野,坐臥看青山。” 吹得和仙人居處似的。
當你繞過裴度的綠野堂。你會發現連日光都不一樣,它非常地滿恬靜,仿佛是專門為王公貴人盛在隔音的琉漓盞中的。
一個褲子綁著氈製的套筒裹腿的男人,站立在烏頭大門半開著的廡舍前。他是個黑不溜秋的帥小子,寬寬的肩膀,油亮的頭發;他那頂瀟灑的羊皮搭耳帽,頂部高聳,兩側護耳部分向上翻卷,歪歪的帽尖的陰影,剛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嘴角上叼了支酸枝,把腦袋向一邊斜著,似乎是想使自己的鼻子避開那洛陽平凡百姓的氣味;他的手上皮膚光滑有力,一隻手挴指上套著一隻重重的玉搬指。
沒人告訴我,但這一定是阿摩夫人的宅邸了。我把馬停住探過身子去問他。他過了好長一會兒,才回答我的問話。他先得仔仔細細把我打量一遍,再同樣仔細地看看我騎的馬。然後,他朝我走過來。在過來的路上,他把那隻挴指上套著玉搬指的手抱在他的胸前,這種隨意的動作是用來引起別人對那垞玉器的注意的。
他在離我馬兩步以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又一次打量著我。
“嘿,我在找慕容使君家府邸。”我說。
“此處就是,我家主人與夫人都不在府上”。
“你家主人在等我。”
他點了點頭,他的眼睛像流水一樣閃著亮光:“你是什麼人?”
“我敢說你敢聽嗎?叫門。”
“請稍等。”他不慌不忙地踱著步子走到烏頭大門下,他推開門朝裏麵說了兩句話,又把門猛地關上,回到了我這裏。
“貴人尊姓大名?”
我用銅馬蹬踹了他一下,示意他趕緊彎腰,讓我踩著他的背下馬。
“這馬蹬挺氣派。”他揉著胸腹退了兩步說,神色明顯恭敬了許多“但我怎麼曉得這是不是你的馬?”
我翻身下馬走了過去,我離他有一步的遠近皺了皺鼻子。他的呼吸很好聞,應該是黃醅酒。
“你剛去酒肆回來。”我說。
他笑著用眼睛打量我。
“滾進去,讓早些時候給我帶話的管事人出來,他會認出我的聲音,快去。非得讓我抽上幾鞭子才舒心是不?”
“我隻不過在這兒看家護院。”他輕輕地說,“要我不……”他沒把話說完,繼續朝我笑著。
“好小子。”我一邊笑著,一邊拍拍他的臉,“你是奚人還是沙陀崽子?”
“明尊啊!”他說,“你早告訴我你是武候不就得了?”
我們兩個一起笑了。他接過我扔過去的馬韁繩,愉快地向我揮了揮手,牽著馬兒去了,我從廡舍那扇半開著的門走了進去。那條能走駝車的磚道轉了個彎兒,修剪過的高高的深綠色樹籬,整個遮住了那條駝車道,那些露籬最後圍成了個大圈兒,前院裏麵停著十幾輛驢車奚車。
其中一輛是小驢車,還有兩輛車身與車輪分明兩種顏色的、款式最新的、十分漂亮的牛車;還有一輛朱紅的大奚車,豪華地在車身四周及車輪均鑲嵌有上百顆珠玉,更顯華麗大氣……那車蓋筒直與館閣屋頂一樣大;那兒還停著一具步輦,頂篷瑞獸環繞,曲形起脊,冠玉在頂,讓人一看就明白貴人娘子的步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