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達海直起腰,朝月赤察冷冷一笑,轉頭扶起小寶,和顏悅色道:“從現在起,你們就是我們清國的人!”
小寶似乎感動得不能自已,邊抹著鹹水邊連連點頭,心底卻嘿嘿直笑—老子成功攪渾了池水。元國怪不到老子,還跟清國結了深仇。這滿達海更把老子當成廢物不加提防,這樣的招安才有些意思呢!
月赤察站在香案後,注視著滿達海,認定他給的條件非常可觀。他的臉紅一陣青一陣,半晌冷笑一聲,拂手而去,隻聽他遠遠大聲命令:“全軍開拔回國!”
清國京城
已是隆冬時分,天上搓棉扯絮,紛紛揚揚的雪花把大地點染得一片素白。連紫禁城往日那明晃晃的黃琉璃瓦都變白了,大片烏沉沉的宮殿銀裝素裹,與城外百姓家宅院一個顏色,比起平日那莊嚴肅穆樣子,倒顯得格外親切許多。
小寶牽著匹瘦驢,獨自走出朝陽門,順著金寶胡同朝自己家走去。他穿得如同狗熊般臃腫,頭戴一頂大大的黑熊皮帽,直壓到額頭上,再加上熊皮圍脖,幾乎看不清他的臉;身上裏三層外三層,又是皮袍,又是棉襖,裹得看不出人形,像隻朝前滾動的皮球般。盡管如此,他仍然佝頭縮頸,冷得一個勁哆嗦,嘴裏罵罵咧咧、自言自語:“北方就是冷!老子怎麼選了這麼個時間投降清國,早知道冷得這麼邪乎,怎麼也要挨到天暖了再上路……”
話雖如此,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不過是白嚷嚷兩句,平平心裏的氣。想到這次招安,小寶就渾身不是個味。花了大把銀子,結果全都打了水飄,還把那麼個伶俐水靈的小紅也賠了進去,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滿達海這隻死老狐狸!還有什麼狗屁攝政王,隻要給老子逮到機會,看老子不好好整你們!”小寶狠狠罵了兩句,忽然想到什麼,四周仔細瞧了瞧。
這裏已是九門外郊區,說是胡同,其實就是一條踩出來的泥地闊巷子,兩邊都是些窮京官的破院,低矮難看,十分簡陋。天下大雪,路上連討生活的小買賣人都不見蹤影,空蕩蕩的隻有他一人跟身後的瘦驢。小寶放了心,剛才那話沒被人聽去就好。
當時滿達海附在他耳朵邊上說:“你別搞花樣了,就好好投降我們清國,本王保你個大好前程。一切有我和攝政王做主,你放一百個心!”
小寶順坡滾驢,本來他就準備投降清國,不過是演場戲留個退步,一聽這話知道戲份已經足夠,再鬧下去如果滿達海一生氣,那就什麼都沒了!畢竟他的家當,包括青青和張頭都已經在清國安頓好了。他立刻在招安文書上簽了他歪歪斜斜的大名,摁了手印。
從此結束了強盜生涯。
不料跟著滿達海來到清國後,一切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非但不好,簡直糟透了!
手下的嘍囉都被收編。大部分人不願到清國軍隊當兵,每人領了十兩銀子,小寶私下吩咐他們分開走,去寧州投奔青青老錢他們,這部分人馬還算在。另有一小部分熱衷升官發財的,跟著到了京城,立刻被兵部打發到外地,幾十人一隊的安插進了清兵綠營軍,算是從此各奔前程,老死不相往來了。
二虎子等三十來個頭目到了京城後,每人都封了千總,打散分發到駐防京畿的前鋒營、步軍營等軍營裏當差;雖說也在京城,但每人部門職守不同,以後想見麵就不那麼隨意。不過至少清國對他們還算馬虎。
可是書生就很不妙了,莫名其妙被分到兵部,說他懂軍事,給了個芝麻般的從七品書吏,每天在兵部抄文書,見人就要磕頭,每個官都比他大,呼來喝去半點沒自由,而且從早忙到晚,雞蛋裏挑骨頭,一個不算疏漏的屁大點事都被罵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