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青青,他心裏愀然不樂。本以為趕跑了那幾個如狼似虎的王府家丁,她就會過來。不料派人送信,她卻回複說,寧州那邊生意越做越大,實在走不開。等一切料理停當才能脫開身子。還說,要到京裏來也可以,準備跟老錢合計一下,開個酒樓當鋪的做做官爺們的生意,也不至於整天閑得發慌。小寶無話可說。他知道青青其實是怕跟他單獨相處,有個生意做著玩玩,也好過整天對著他的涎臉……最後青青派人把手下的娘子軍揀“穩妥老實”的送了幾個過來,伺候小寶和書生起居,連小翠都不肯放過來,隻怕是擔心羊落虎口……
一陣篩鑼開道聲打斷了小寶思緒,街當中一抬八人大轎威風凜凜經過,小寶搞不清是什麼官,光知道官銜肯定不小。他牽著自己那頭寒磣的瘦驢避到道旁,有些羨慕地看著大轎打從身邊經過,心裏發狠—隻要給老子逮著機會,老子要過過十六人抬的大轎癮!
忽然他的視線被前邊吸引住了。前麵一家什麼店鋪口,被踹出一名衣著寒酸的光棍。大約三十出頭,天還未完全轉暖,他卻隻穿著身上下截青布舊單衣,在涼風中冷得直哆嗦,臉色青中帶黃,前額上沒剃的頭發足有寸把長,一副窮困潦倒模樣,。他攏著手朝站在門檻上看笑話的一幫大漢左作揖右打躬,流著黃膿鼻涕陪笑:“各位爺,就給小的一個發財機會,小的還有十來枚大錢呢!”
那些大漢站在門檻上嘿嘿冷笑,其中一名道:“滾你大爺的!天天來賭,祖上房子給你典了,婆娘被你賣了還賭債,連老娘都活活給你氣死!還不收手好好過日子!也不看看,我們來運賭坊是你能進的?十來個大子兒,留著給你自己買草席裹屍首吧!我呸!”
“走走走,進去,別跟這賭棍講理,東家還等著我們看場子呢!”那些大漢紛紛往這光棍身上狠狠唾了幾口濃痰,罵罵咧咧地進去了。
“來運賭坊?”小寶眼睛一亮,再看那光棍漢子攏著手哆嗦的淒慘模樣,忽然心底一軟,衝他招手道:“你!叫你呢!你過來!”
那光棍一愣。見小寶穿著身青緞長夾袍,外麵罩著絳紫色寧綢出風毛邊馬褂,腳上套著雙黑緞千層底緞靴,露出幹淨白襪子的卷 口,渾身上下幹淨齊楚,倒像個有錢主兒。他眼睛一亮,馬上笑嘻嘻跑過來:“這位爺找小的什麼事兒?”
小寶看看來運賭坊的黑漆底金字招牌,衝那光棍漢子招招手,走到街邊拐角處,低聲問道:“來運賭坊好象來頭蠻大的啊,有什麼講究,說來聽聽。說的好,老子賞你一兩銀子買果子吃!”
光棍聽到有一兩銀子打賞,口水都流到了腮邊,拱手道:“小的姓關,因為好賭,人都送個諢名叫關老二。說到北京地麵上的賭坊,那真的什麼都瞞不過小的。這來運賭坊是禁城內劉公公家裏人開的。劉公公現是敬事房總管太監,一直服侍太後,皇帝跟前都十分有臉麵。為著這個緣故,沒人敢在他家賭坊裏搗鬼。”說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寶一番,有些疑惑:“難道爺是從外地來的?京城地麵上沒有不知道的呢!”
小寶摸著自己剃得光光的前額嘿嘿一笑:“老子還真是從外地來的。依你這樣說,在他們家賭坊出老千是自己找死是麼?”
“啊!”關老二嘴巴張得大大的,“難道爺想趁他們家銀子?”他趕緊擺手,小聲勸道:“看爺是體麵人,哪裏搞不到銀子,還是不要想這些的好!萬一被拿住,打死了往永定河裏一扔,神不知鬼不覺的隻好喂王八算了,連順天府都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