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一直走到人看不見的拐角處,呸的朝身後吐了口唾沫,這才長長出了口悶氣。剛才的情景曆曆在目。
那個該死的黃鼠狼—姓黃的兵部侍郎照例看到他就皺起眉頭,打著官腔訓斥:“我說魏小寶啊,你好歹也是個通州守備,怎麼直到今天還不懂得官場的禮數?見到本官連個千兒都不打,隻管大咧咧袖手站著,你當你誰啊?今時不同往日,既然做了官,就該分清楚上下尊卑!先參見本官!”
我呸!你當你皇帝還是親王啊?還要參見你!去你奶奶滴!小寶磨蹭著站著不動,腿一抖一點的如同抽風般,兩隻眼睛東張西望,哪裏都看就是不看麵前的“黃鼠狼”。
屋子裏外都是人,書吏、筆帖式、來兵部述職的外地官員、繳旨的參將遊擊……眼見這幕都稀奇了,站在兵部大院裏朝這間屋子裏麵張望,小聲指點議論著。好些人知道點來龍去脈,眼見“黃鼠狼”又要發作小寶,捂著嘴等著看笑話。
“黃鼠狼”下不來台,氣得臉發青,一拍桌子站起喝道:“你給本官端正態度!腿並攏站好!”
小寶嘻嘻一笑:“老子從小就有個抽風毛病,兩腿羅圈,並不攏啊!”
屋裏有人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黃鼠狼”指著小寶,氣得手都在哆嗦,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來人啊,給我扠出去!讓他學好參見上官的態度再來!”
不等別人來拉他,小寶就略微朝上一揖:“哎,是你讓老子走的啊!不用人扠,老子自己走人!”說著大搖大擺走出屋子。
身後哐啷一聲,一隻青花蓋碗砸了出來,在兵部大院石板地上碰得粉碎。隻聽身後“黃鼠狼”大罵道:“什麼東西!這種山賊還招安,簡直費柴費米!當初怎麼不一刀殺了了事……”旁邊有人小聲勸:“哎,黃侍郎,你消消氣,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你老人家身份尊貴著呢,犯不著跟他計較不是……”
夾槍帶棒,“黃鼠狼”竟然沒聽出話裏的嘲諷之意,一個勁道:“我是讀書人,正經進士出身,才不跟這種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山賊計較呢!來人,給老子!不,給本官上碗茶來壓壓火……”
屋子外有人小聲嘀咕:“什麼正經進士出身,不過才同進士,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
小寶嘿嘿一笑,衝周圍那些悄悄朝他豎起大拇指的武職軍官們一圈拱手,大搖大擺出了兵部衙門—其實“黃鼠狼”很不得人心,不過才一個從四品侍郎,整天作威作福,動不動就說自己有多少學問,成天給到兵部來述職的外地軍官們臉色看,說他們是粗人不懂禮數雲雲……其實就是嫌冰敬碳敬的孝敬銀子少了,老擺著張臭臉,指望人家多點賄賂……
小寶籲出胸口的悶氣,想想也覺得好笑,哼著小曲朝前晃悠,準備再到哪家茶館聽聽書。忽然一道身影從旁邊小胡同裏跳出來,嚇得他朝後倒退一步,這才看清楚是阿寧。
她今日依然是男裝打扮,還是那身白緞袍子、褐金風毛邊馬褂,仿佛隻有這一套男裝似的;臉上依舊搽了褐油,掩蓋了本來白皙的膚色,不過到底少了些,看上去沒那麼黑。她歪著頭衝小寶笑道:“你很厲害啊!竟然敢跟上官作對!”
小寶笑嘻嘻道:“是你啊。那個狗官,老子早看他不順眼了,不過仗著自己的妹子是攝政王的側妃的弟弟的小妾,就敢這麼蹬鼻子上臉,動不動給人臉色看,搞不搞就抬出攝政王。哼!老子估計攝政王連有他這號人都不知道!”
阿寧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彎了腰:“你倒記得很清楚啊,什麼攝政王的側妃的什麼什麼的,兜了那麼一大圈,虧你記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