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眼噴火衝出殿去,親衛想要上來攔住他,卻被他狠狠一劍劈下去。可憐的親衛半邊身子鮮血狂湧,從肩膀到胯下斜拉出條大口子,至死也不明白,豫親王為什麼殺自己……
多鐸高舉佩劍,雙眼血紅地衝出慈寧宮,見人就殺,逢人就砍,頓時宮裏大亂。侍衛們高舉火把全都衝了過來,看到像瘋子一樣渾身是血的多鐸都嚇壞了。
有人高叫:“豫親王爺中邪了!快來人啊!”
紫禁城裏沸反盈天。
到了半夜時分,多鐸才從神誌錯亂的境地裏蘇醒過來,床邊上坐著正福晉,一大家子都跪在床前暗暗流淚。燈光昏暗,多鐸感覺腦袋裏昏昏沉沉,想要坐起,卻發現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正福晉流著眼淚道:“王爺覺得可好些了?怎麼忽然就中了邪,難道要急壞我們麼?”說著不禁放聲痛哭起來。
多鐸腦子裏一陣迷糊,猛然想起來慈寧宮東暖閣裏的那幕,禁不住心痛如絞,哇的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隨即一口接一口,這血再也止不住似的朝外猛吐,身子癱軟下去,再次失去意識……
京郊,天剛剛亮。火紅的太陽還沒出來,天地沉浸在一片青色中,傳來早起的鳥兒勤勞的呢喃聲,婉轉動聽,草葉上的露水還未被曬幹,一滴滴晶瑩地凝在翠綠的葉片上。
驛道邊,順治一襲青衣小帽,打扮得一點看不出皇帝樣子,邊上站著小寶和小德子。一輛輕便兩輪馬車正準備出發,齊胸高的車輪前站著的正是洪承疇,他的臉色很奇怪,似喜似悲,帶著說不出的感慨。
洪承疇一撩紫醬色長袍下擺,跪在地上,深深磕下頭去:“臣這就回江南,請主子多保重。臣必將好好安撫江南士子,為大清奠定一個安定的大後方。”
順治伸手扶起他,感動地道:“大學士請起,朕最信得過的人就是你。今天出此下策,隻怕多爾袞會恨你入骨,你回江南後多多招募死士保護,千萬要注意安全。”
洪承疇臉色很古怪,半晌長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雖然這等計謀實在不算光明正大,但確實正中多鐸和多爾袞要害,可是臣擔心……”他欲言又止,實在不好說下去。
小寶知道他的心思,邁上一步拱手道:“請洪大學士放心,那些王八蛋不敢對太後怎樣,何況還有皇上和我們呢,您就放心回江南去吧。”
洪承疇很是不待見小寶,他明白這位少年是順治心腹,這種餿主意除了這個滿口老子髒話的少年,別人再也想不出來。很久以前跟太後的往事都已經隨風飄散,剩下的隻是對那個深宮裏的美麗女人的忠心、擔心,甚至不敢說的、深深藏在心底的愛心,想到她獨自麵對的那些繁難事情,已經替她憂心如焚,哪裏還再禁得住別人往她身上潑髒水?自己的名譽無所謂,可她,畢竟是大清太後、皇帝母親啊!
他不理小寶,再次對順治深深彎腰揖道:“臣走了,請皇上保重,此去定然招募一批死士,不是為了保護臣的安全,而是在必要時,為皇上和太後積聚一份力量。如果京城有變,臣拚死進京勤王護駕。”
順治眼眶有些發紅,不禁抓住洪承疇的胳膊,無言哽咽地拍拍,方才慢慢道:“你的忠心朕和太後都明白。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就是朕和太後最後的希望。”
君臣唏噓撒淚而別。順治目送洪承疇的馬車轔轔順著驛道馳遠,半晌才擦擦眼睛自言自語道:“唉,希望這天永遠不會到來,你最好就呆在江南,其實朕也不想看見你出現在太後和朕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