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滿貴先前滿臉狠色不見蹤影,此刻就像一隻翻白肚皮的死蛤蟆,麵色難看到極點。他怎麼都沒想到小寶看起來年紀輕輕的紈絝公子哥兒模樣,身手卻如此迅疾狠辣,說幹就幹沒半點遲疑。他心裏暗暗嘀咕,這年輕人絕對是汪洋大盜,今天已經結下深仇,日後不可能善了,一定要斬草除根。他在小寶推搡下慢慢朝園子門口移去,小眼珠子卻在骨碌碌亂轉,朝周圍的走狗們連連拋眼色。立刻有人會意,悄悄離開出門報信。
順著來路一步步朝外挪,小半個時辰過去,總算挪到了大門口。
小寶依舊滿不在乎的表情,其實外鬆內緊,越是這種情況越不能鬆懈,他很明白這個道理。推著丁滿貴朝大門口走,他嘴裏不停:“我說丁老爺,老子決定放過你,你送佛送到西,隻要送我們到外邊人多的地方,老子立馬放你。話又說回來,你可不能找人追殺老子。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一場誤會,山不轉水轉,日後好相見嘛!”
說到末句時眼看就要出了大門,他當機立斷對二女喝道:“你們先跑,老子殿後,快走!”說著身體一轉,正好帶著丁滿貴停在門檻上,已是麵對門裏邊逼近的狗腿子們。
青青和鳴玉早在小寶說跑字時已經踏出門檻,二女頭也不回甩開腳步沿著瘦西湖岸朝城裏奔去。
小寶好整以暇地在門檻上磨蹭著。外麵經過的路人看不到真實情形,頂多見到小寶和丁滿貴貼得緊緊的站在門口,仿佛在說什麼臨別悄悄話。這是小寶故意為之。畢竟他自知身份,好歹如今是大清一等忠勇侯,是朝廷命官,如果光天化日之下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挾持人家招搖過市,實在有些目無法紀,也實在很丟人。隻要等青青二女跑到安全地方搬來救兵,那時如果丁滿貴還敢追殺,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大開殺戒。
嘴裏說著不相幹的胡話,小寶跟丁滿貴耗上了。裏頭的家丁不敢輕舉妄動,離他們六尺遠,個個眼珠瞪得圓圓的怒視著小寶。主子沒號令,他們也實在無計可施。
青青和鳴玉一路狂奔。看到兩位漂亮姑娘如此慌慌張張地拚命跑,許多路人不禁停下腳步朝她們指指點點。
青青首先跑不動了,回頭看看並沒有追兵,氣喘籲籲喊鳴玉道:“停下……先休息休息……”
鳴玉身體素質比青青強些,但是一氣之下奔出幾裏地,一樣上氣不接下氣,點點頭停下腳步。二女扶著膝蓋站在路中央大口喘氣。
休息了會覺得好些,正準備站直身體繼續前往客棧搬救兵,就見前麵一大群衙役捕快之流手持水火棍和鋼刀,氣勢洶洶推開路人朝這邊快速走來。當先幾人看上去仿佛有些眼熟。鳴玉的腦筋首先轉了過來,“不好!他們找救兵來了!我們趕緊走!”拉起青青就往路邊藏。
可是已經晚了,幾名狗腿子眼尖,指著鳴玉和青青喊道:“那兩個娘們跟劫匪一夥的!先拿下她們再說!”
此刻說什麼都沒用,鳴玉當機立斷拉著青青往旁邊一條小巷子跑去,必須先擺脫他們。二女甩開腳步飛奔,後麵的追兵越來越近。
還好此時已近鬧市區,隻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大聲喊冤,哪怕被這些官府的幫凶抓走,也可以給白小魚他們留下線索。鳴玉一邊開動腦筋,一邊瞄著逃跑路線,心底暗暗捏把汗,可千萬不要跑到死胡同裏!
跑著跑著,前麵人聲越來越響,正是揚州城最繁華的文昌坊。
這裏是府學所在,正值午正未初時分,生員們剛剛回家吃了午飯,再次前來府學就讀。莘莘學子們或者自己挽著挎籃,或者由跟來的仆從提著考究的揚州漆盒,裏麵裝的都是書本和筆墨紙硯等文房用具,人潮擁擠,互相說笑著往府學裏走。揚州府學是大清江蘇行省最高學校,裏麵就讀的學生都很有來曆。有些是官員的後代,被直接送到這裏入學;有些則是下轄縣內出類拔萃的神童和人才,被縣令推薦過來就學—這種人一般都是直接免去學費,還可以享受補貼,等於大清補助他讀書成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