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告別(1 / 3)

兩個小丫頭見驚醒了公主,對望一眼,便開始推卸責任互相拌嘴,一個說是她先打到我的,另個說我沒有,漸漸聲音越來越大。

太平才睡醒,腦子裏還糊裏糊塗的,聽著聽著她明白過來,仔細一想指著其中一個丫頭問道:“你說什麼?有人進來?你說清楚啊!”

那小丫頭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囁嚅道:“我正給公主扇扇子,忽然看到一個黑影極快地從門邊上閃過,嚇了一大跳,這才驚醒公主,請公主恕罪……”

話未說完,太平已是全然明白了。她嚇得嘴唇直抖,跳起來顫聲大叫:“來人!府裏有奸細!快找狄大人,魏侯呢魏侯……”

太平慌亂得手足無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喊些什麼。

霜寒葉閉目躺在榻上,雖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神誌卻是清醒的。脖子上的傷口傳來陣陣疼痛。隻是這種痛已經被傷口上敷的上好秘製大內金瘡藥給克製住了,變得有些鈍,仿佛不是自己脖子在痛,而是連著腦袋極遠的地方有股莫名的一跳一跳的搏動痛感。大概是失血過多的原因,她的腦袋極其沉重,像塞了大團棉絮般,所有的思維攪在一起,不時閃過遙遠兒時的畫麵。那本來隻存在於記憶深處。

不用轉頭也知道身旁趴著個人,大約是照看她的郎中。他趴在榻沿上瞌睡,傳出均勻的鼻息聲,身上帶著股男人所特有的汗酸味。屋子沒開門窗,興許是怕她冒風。空氣悶熱,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草藥的芳香混合在一起,味道十分刺鼻,逼得她昏昏沉沉的腦袋越來越清醒。

霜寒葉慢慢睜開眼睛,眼前華麗的絲綢帳子告訴她依然身處太平公主府。不知道他們準備如何對付自己。霜寒葉越來越擔心,卻根本動不了一根小手指頭,想趁機逃也是絕對沒可能。她的傷太重了。

以前在學藝時也曾受過傷,不過那都是些皮肉外傷,甚至都不用休養,包紮好上點藥,根本不當一回事,仍然繼續苦練武功。她本來是孤兒,因為長相清秀,又兼身材高挑骨骼勻稱,據說是練武的好苗子,這才被魏忠賢的弟弟收養。從小雖然衣食無缺,卻壓根沒嚐到身處富貴的滋味。從小到大的記憶中,隻有苦練苦練再苦練。從弓馬到刀槍,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沒有過偷懶的時候。哪怕天上下刀子,依然得早早爬起來,在教習的鞭子下雷打不動地苦練武功。

那是間封閉的院落,位於金陵郊區,所謂的養父根本很少來看望。同伴一開始有許多,都是他名義上的養子養女,可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留下的人越來越少。到了最後,不過寥寥數人。小時霜寒葉並不知道那些同伴的去向,長大後才知道,有些是在執行某些見不得人的暗殺行動時犧牲了,有些則是在成功後被滅了口。隻有她,伶俐堅忍,成功躲過一次又一次危機,還被魏忠賢賞識收入東廠,很快升到大檔頭的高位。

霜寒葉心裏很清楚,即便再賞識,如果妨礙到他們的利益,照樣會殺了自己滅口。也許眼下就會這樣。她不禁深深後悔,加入東廠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碰到過大的挫折,栽在魏小寶手上後,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這才不顧一切千裏追殺他。沒想到這小賊如此滑頭,不但沒完成任務,如今更落到他手上。早知道忍一時風平浪靜,不該這麼衝動,就讓這小賊逃回燕京好了……

霜寒葉心裏說不出的懊悔,不過她知道,眼下沒有後悔藥可吃。最要緊的,還是想辦法逃出這裏,尤其要趕在王掌櫃之前逃回大明。不然待他向魏忠賢彙報之後,等待自己的肯定是非常可怕的命運。想到這裏她眼裏凶光一閃,隻要自己能行動了,幹脆先殺了王掌櫃滅口,省得他向魏忠賢告密,把自己失風的事泄露出去。

血液裏不服輸的狠勁讓霜寒葉漸漸有了點力氣,她費力地轉過頭打量身邊趴著的太醫,脖子上的傷口被牽動,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本來已經開始愈合的傷口又冒出鮮血,染得裹著頸子的白布上迸出朵朵斑駁的血花。這人大概照看她太累了,根本沒察覺到她在動,依然均勻地發出鼻息聲。霜寒葉的手一寸寸向頭上摸去。發髻裏插著根銀簪。隻有她自己清楚,這不是普通的銀簪,外麵有層假銀殼偽裝,其實裏麵是根鋒利的鋼針。

霜寒葉終於摸到了發髻上的利器,握住簪頭輕輕一轉,鋼針拔出,被她緊緊攥在手裏。她左手撐住榻板,費力地慢慢支起上半身,右手挪過鋼針對準了太醫裸露在外的脖頸。

太醫仍然熟睡著,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處於生死邊緣。大概常年接觸藥物很少曬太陽,他的皮膚比常人蒼白,有些泛青。霜寒葉可以清楚看到他脖子薄薄的青白皮膚下那根正在跳動的血脈。隻要刺進那裏,馬上可以送他上西天,而且他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