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不期而遇(1 / 2)

不知自何時起,何子非便應允知言伏在他名貴的黃花梨木書桌上臨帖。聽聞此案為陳帝禦賜,貴不可言,知言一邊認真臨帖,一邊又怕將這桌子弄髒了,每日小心翼翼,不敢馬虎。

何子非坐在他身側,時而以餘光監督他習字,時而裝模作樣的讀書,時而發出讚許之聲。

“知言的書法,又精進了。”

“世子過獎。”知言抬眸一笑,長睫微動,目明如星。

何子非笑意漸收,神色認真道:“有沒有人說過,知言形貌昳麗,嬌俏似女子?”

“世子是在罵我不像男人?”握筆的手忽然一頓,知言抬起頭來,一時間四目相對,知言目光如炬,竟看得何子非心虛。

“好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何子非笑得放肆,目光卻停於案上的字帖之上,“堂堂男兒何以如此?”

“世人皆知皇帝陛下尤喜簪花小楷,民間以此為美,廣為模仿。”知言解釋。

“陳帝何以獨喜簪花小楷?”何子非笑問:“據我所知,他本人卻長於行楷。”

“這?”知言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我就不知道了。”

“聽聞陛下曾傾心於一女子,那女子正習得一手簪花小楷。為了將美人藏嬌於金屋,陛下不惜於是殺其夫屠其子……”

“區區小民怎能置喙皇家之事!”知言不知哪裏來的脾氣,隻覺一股怒氣直衝丹田,轉念一想,卻道:“我忘了世子不是陳國人,想必對詆毀我國主之事感興趣得很。”

何子非也不生氣,搖搖頭道:“許無言號傾城先生,你卻不及他的萬一,著實可惜。”

“啪”的一聲,手中的紫毫忽然跌落,在宣紙上暈開一朵墨色的牡丹,上好的白玉紫毫,在桌上滾動了一會,“叮嚀”一聲落於地上,斷裂成無數白玉碎片,金瑩透亮,惹人愛憐。知言的雙眼睜得溜圓,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知言小時候,聽說過傾城先生的傳聞,所謂“傾城”,並不是指那人有傾國傾城的美貌。而是指先朝太宰陳傾,有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之才,一人之力可傾一城之軍,眾皆駭然,謂之傾城。陳傾輔佐魏帝,直至其薨逝,而後辭官而去,不知所蹤。

如此說來,先生對先朝之事諱莫如深,每每提及必定大發雷霆……不對,知言自幼便與先生住在一起,已有十五個年頭,而這陳國建國不足十載,難道先生可一人分裂成兩個,分別行走於西京與許昌?

定是何子非說謊!

“許無言從未與你說過這些?”何子非步步緊逼。

知言一時語塞,朗聲道:“我怎知你不是誆我的?待先生在時再與你對質。”

“你家先生不會回來了。”何子非眸光似水,笑盈盈的道:“他將你送給我了。”

“我不相信!”知言著急起身,“砰”的一聲,膝蓋狠狠撞在黃花梨桌上。

“我本不想要你的,若不是看在他那一屋子的書的份上。”何子非說得雲淡風輕。

什麼?先生不僅把他送人了,還倒貼了一屋子的書,先生此生最愛便是讀書與睡覺,讓他贈書比割肉還難。

“我不信!!”知言索性胡攪蠻纏起來。

“不信大可去問他。”何子非瞟了他一眼。

“他在玉王府上,我如何見得著?”知言不服。

何子非眉梢一挑,“玉王對你頗有好感,不如……我把你送給他罷。”

“送給他?”知言怒極反笑,“憑什麼將我送來送去,你們真以為我是龍陽?”

“你我沐浴一處,還說不是?”

“你……”

春光乍暖,何子非躺在軟榻上,笑望著知言憤然離席的身影。許是日子過得太無聊,逗弄個小孩子也能開心成這樣。何子非一邊鄙夷自己的幼稚,一邊又覺得知言著實有趣,不由笑了起來。

知言隻覺自打來京後諸事不順,加之好幾個月沒有許無言的消息,再聯想到許昌之時的種種,不由覺得脊背發涼。更可惡的是,他不慎摔壞了何子非的白玉紫毫,何子非一不做二不休,非要他賠一杆一模一樣的。那可是通體透亮的白玉,身無分文的知言如何賠償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