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岑的胸口,忽然有什麼東西舒展開來,令他豁然開朗。那是困了他近十年的歉疚與不安,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當年替兄長擋下的那一箭,原是懷了善念。
他的聲音雖然虛弱,卻滿含愉悅,“姑娘的想法,每每異於常人。”
入了夜,來淨房的人越來越少,但是搜查卻愈發頻繁。雖說二人料定軍士不會再來查淨房,卻也不敢大意,雖說他們著了內侍的服飾,但半夜不回監欄院睡覺,也會令人生疑。
知言心生一計,與何岑合力將那恭桶整整齊齊地架好,一來擋人,而來遮風。二人便可安然地躲在牆角休息。
次日一早,攝政王迫不及待地將蓋有太子印的罪己詔大白天下,同時請鼎王世子何子非入殿,尊為儲君。
何子非傷在臉上,不得已用黃金麵具遮了臉入宮。眾臣遠遠瞧去,但見他長身挺拔,步履沉穩,看體格似是常年習武之人。鼎王世子離京近十年,眾臣聯想到他麵具後的俊朗容貌,倒真有一國之君的風度。
但也恰因那黃金麵具,教眾人窺探不得真麵目。
太子退位當日,不見太子本人,鼎王世子即位,不見世子真麵目。這又是為何?
眾臣疑竇叢生,卻迫於攝政王兵權在握,不敢出聲。唯有老丞相徐卓憤憤然道:“鼎王世子不可繼承大統!”
攝政王麵色一寒,“丞相莫不是糊塗了。”
徐卓顫聲道:“糊塗的是攝政王!難道攝政王不知、不知……”
“不知什麼?”攝政王麵色一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徐卓。
“鼎王世子,非鼎王所出。”徐卓高聲道。
眾臣竊竊私語,就連立在大殿中央的何子非也不由一震。
鼎王世子,非鼎王所出?這樣說來,王世子根本不是皇家後代。難怪鼎王世子的名諱是何子非,非何家子也。難怪他會被作為質子派遣大陳,原來竟是如此!
何鴻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冷笑道:“丞相何出此言?”
徐卓歎息道:“鼎王妃齊氏,懷胎不足九月而產,眾皆知世子非鼎王所出!”
有朝臣安奈不住,低聲道:“當由皇室子孫繼承大統。”
大學士吳亮附和道:“太子無能,而今滿朝之中,唯攝政王有資格繼承皇位。”
丞相徐卓便是一驚,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中了何鴻的請君入甕之計。他借機抖出鼎王世子的身世,便是為了引得滿朝文武徹底反對王世子登基。
朝臣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一派支持攝政王登基為帝,一派堅決擁護太子。倒是王世子何子非立在殿上,顯得不倫不類。
徐卓恍然大悟,唇須顫抖,轉而質問攝政王,“太子何在?”
何鴻輕蔑一笑,“自是在東宮。”
“我等已有一月餘未見太子,莫不是攝政王從中動了手腳,誅殺太子欲自立為帝!”見何鴻如此放肆,徐卓幾乎相信此人必定犯上作亂。
事已至此,攝政王再無耐心,對左右道:“將丞相請到後殿。”再看立在殿中的何子非,而今大事將近,留他無用。
“將這冒名襲鼎王爵的狂放之徒帶走!”
何鴻說罷,兀自走上高台,坐在龍椅之上,“本王本無此心,然而皇室衰微,後繼無人,本王便代為保管皇兄的玉璽。”
“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丞相徐卓輔佐兩代君王,卻不料還有被關入天牢的一日。不由倚著牆壁歎息道:“國中凶險,世子又何必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