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內,一盞茶又被狠狠的擲地,清脆的瓷碎之聲驚醒了正在訓斥著小內侍的龔總管,三四片瓷器的殘渣飛至門旁,幾個小內侍驚恐的冷汗直冒亦不敢抬手擦拭,直愣愣的弓著腰哆嗦。
龔總管仰首望望天色,申時已至了,王爺的書信該來了吧?陛下近幾日的氣性愈加的無法收斂,今個是第三回了,又一隻茶具遭殃,他心有餘悸的摸摸額角,一道淺淺的傷痕還未痊愈,無奈歎息之後,偷偷的瞄了瞄陛下似乎安靜了幾許,他弓著身緩步踏進。
高位之上見著陛下撐著額頭,一手緊緊的握拳,他趕忙麻利的收拾著碎片,眼色意示小內侍再奉上一盞茶 ,他輕輕的渡步至後方,輕緩有度的拿捏著陛下的雙肩,感覺著緊繃的肌肉緩緩的放鬆下來。
“龔總,歇會罷,”王上適時的製止了,低沉的道。
“是,謝陛下體諒,”龔總管無聲的鬆口氣,還好,陛下總算冷靜了幾分。
退至下首,龔總管接過小內侍奉上的茶點,擺放於案幾的一側,輕聲道:“陛下,用些糕點吧,想必是王爺忙著安撫著百姓這才怠慢了些,陛下,放寬心便是。”
王上深深的歎一口氣,執起茶盞,道:“王叔身子不適,亦不知可有犯病,此番是多虧有王叔早先的謀略,否則,邊境那些個蠻夷雜碎,哼,”他陰狠的冷哼著,覬覦孤的江山那些個妄想之徒,遲早一日孤定將舉兵踏平邊境、收腹爾等、為孤賣命。
“陛下所言甚是,好在有王爺先前的布局,陛下有王爺相助定所向披靡,那蠻夷族人還懼他做甚了,是吧,陛下?”龔總管白皙的老臉笑眯眯,便成了一朵菊花似的。
王上一怔,壓下心下似有的不快,王叔一直是秉承著謙讓溫潤寬宏的宗旨行事,這幾年結下的人脈以及布下的暗樁子怕已是滲入各個角落了吧,終將一大是心病,王叔,千萬別叫侄兒失望、心冷,千萬,千萬......
“龔總說的在理,這西晉有王叔在外替孤四處奔波,孤心甚安,哈哈哈。”壓下焦慮,王上放開聲大笑著,終有一日,孤,定將一統天下,哈哈哈。
龔總管暗裏鬆口氣,總算雨過天晴了,唉,老嘍,真不中用,膽戰心驚的日子可把老骨頭熬壞了,隻盼著這場災難盡快的......眼角的餘光瞥見殿外石階下疾步而來幾人,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吏部尚書,還有侍郎三五人,麵色匆匆,似乎又有緊急事務?
王上亦陰沉著麵看著幾人進入,人手幾本奏折,又來要銀子?國庫大半的金銀該是陸陸續續的撥出,怎地還填不滿那窟窿?
一踏入正殿,吏部許尚書便不曾抬首過,微微站立在幾人斜後方,努力的想隱藏著自身,近幾月麵聖的回數屈指可數,此番若非吏部各項事宜皆需王上示下發放詔書,他是一百個不想進宮麵聖遭罪。
工部李尚書直直的跪地,深深叩首,悲痛的請示:“啟稟陛下,此番災難降臨老臣雖無責可亦難逃其咎,老臣深感罪無可赦,日日承受刓心之苦,本該請辭告老還鄉,然,此番大災未完,老臣定竭盡全力修補大壩,散盡家財,妥善安置災民,隱居田野,懇請陛下準奏。”語有哽咽,又一叩首不起。
身後兩位侍郎亦跟隨著叩首。
王上緊握著拳,沉重的喘氣聲令得殿中幾人惶恐的直顫抖著,不由得遷怒其李老,若非他出其不意的要請辭,陛下亦不會如此惱火。
“準奏!”半響,一聲令下,王上閉閉眼,這隻是開始麼?一位又一位開國功臣將要離去?此番的災難不是針對他?果真是天譴?他何錯之有?
“謝陛下開恩,老臣即刻帶領工匠前往上遊築修大壩,陛下,懇請陛下保重龍體,老臣,老臣告退。”工部李尚書老淚縱橫顫巍巍的抬首,還想最後望一眼那年輕的王上,他雖不舍著權勢地位、留戀著王宮的一草一木,可,該走了,再不離去,怕是此生隻能老死在京亦無法安然回鄉,深深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身後退,果斷的離去。
另兩位侍郎亦急急的緊跟著退去。
另外幾人呆愣愣的看著李老,頭亦不回的便出殿頓時覺著幾分淒涼,雖平日裏幾人暗地皆是各自使著絆子,為著各自的利益算計著,可麵上亦是相安無事的鬥了數十年,這猛然一下子,李老居然......
“國庫的銀兩還能調動幾許?”王上垂下眼簾低沉的問道。
戶部婁尚書回過神來,趕忙上前一步拘禮,有些萎縮的小聲稟告:“回陛下,立馬能夠撥動的銀兩約莫餘九百萬兩......”聲漸輕至低不可聞,這不怨他,不是他的責任,看似年富國強的西晉實則是國庫空虛,平日裏將就能夠維持衡製,此番遭難,那銀兩如同流水一般嘩啦啦的全泄而出,他焦急的不得安寢,可亦別無他法。
殿中寂靜無聲,龔總管一動不動的任由冷汗滴落,眼角的餘光瞟見幾位大臣矮著身努力的放輕呼吸,下意識的後退著,陛下的怒火幾人能夠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