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冬夜安詳寧靜,山腰處家家戶戶點上了油燈,一團團的光暈閃爍在視野裏,與天空中點綴著的幾顆星星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奶奶幺叔媽媽都去劉傑家拜訪了,爸爸卻找了借口跟我留在家中,我知道,一些謎底就要到揭開的時候了。
我被爸爸安置在桌子邊上,爸爸自己坐在旁邊的板凳上,正好我們視線持平,象征著此時地位平等,是上輩子每次跟爸爸討論正事的時候才能享受到的待遇,隻不過那時我們都是坐在椅子上。
老規矩,還是爸爸先交待了:“我是你出事那天回來的,現在我也知道你還是我原來的那個女兒。”
我看著眼前的爸爸,身姿挺拔,麵目俊朗,渾身散發著成熟的魅力,嗓音磁性沉穩,六十歲的靈魂,三十歲的身體,惟有眼神看著我一如既往的寵溺、關懷,溫和。
我剛開始也有過這種猜測,但重生這種事太不可思議,自己的機遇恐怕已是難得一見了,很難相信又有一例,況且還是我最親近的人之一。如今,最不可能的事情也被我證實了,我吸了一口氣又瞬間恢複正經的表情,盡量讓理智回歸大腦。
“那媽媽……”有沒重生?
“不是。”
我噎了一下,心裏湧起一股酸酸甜甜的複雜感覺。
終究是我太貪心了,奢望我原來的媽媽也一起回來,明知道有些事可遇不可求,卻還是止不住的失望,心髒慢慢恢複了正常的跳動,我問:“我出事了後,家裏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回來的。”
“你媽一接到你出事的消息就暈過去了,我接到電話知道地址了後,就背著你媽出門,身子骨不行了,過樓梯的時候沒踩穩,摔下去的時候也隻顧護著你媽,磕到太陽穴……”爸爸閉了嘴,聳了聳肩,滿不在乎。
我“哇”地一聲撲到爸爸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我就知道,我不在了,爸媽肯定過的不好,卻沒想過是這麼個結局,來的迅疾而猛烈。媽媽沒回來,那麼很有可能媽媽在那個世界還活著,我相信舅舅會照顧好媽媽,剛剛的失望現在又變得慶幸起來,幸好媽媽還活著,雖然媽媽永遠也不會笑了,但是我還是希望媽媽活著,隻要活著就好!
我哭得聲嘶力竭,像宣泄自己在命運麵前的無力,一場事故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毀了一個家庭,又像是感謝命運的厚待,我和爸爸重來了一次人生,媽媽的一次劫難也還沒發生。
秘密也不再是我一個人的秘密,不需要我一個人緊守。
爸爸隻是緊摟著我,一隻手輕撫著我背,這雙手厚實溫暖,幫助我掙脫前世的束縛,給了我新生的勇氣。
涅槃,重生。
隨著我的哭聲漸小,淚眼婆娑地抬起頭看著爸爸,便入了那樣一雙幽深如寒潭般的眼睛,載滿了曆經世事的滄桑、冷漠卻包含著直入骨髓的牽掛,就這麼溫和、包容、寵溺、固執地看著我,我仿佛讀懂了它的意思:我們有個家,有個牽掛,所以我們得站起來支撐著它。
“恩!”我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
爸爸欣慰地笑了起來,這是自爸爸回來後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爸爸一直以來在家都是溫和的,“爸爸剛回來時肯定麵臨了很多的困難吧。”我想。
“老爸醒來是個什麼情況?”
“我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媽年輕的樣子就呆住了,還沒搞明白你媽怎麼就變年輕了,就看見磚瓦牆和周圍的舊家具,我叫你媽去煮飯,才去照鏡子,看見自己的臉也變年輕了,才確定事情不對頭。我也惶恐不安過,裝病裝了一段時間,才知道時空逆轉了,還好還是我自己,我平時注意些別人也沒怎麼懷疑,開始還戰戰兢兢,也就慢慢過了這個坎了。”
爸爸說的輕描淡寫,但我知道他要應付很多工作上的陌生人,還要重拾很久不幹的老行當,肯定很辛苦。
“老媽就沒懷疑過嗎?”老媽不會神經這麼大條吧?
“我再怎麼掩飾,但還是要比三十幾歲的自己成熟些,你老媽雖然有點懷疑,但最了解你媽的還不是我,點幾樣我最愛吃的幾樣小菜,你媽那丁點的疑惑不就丟到腦後了。”爸爸說的洋洋得意。
我抬杠,“你別倚老賣老,你要是欺負我老媽,我找你算賬!”順便齜了齜牙。
“你媽現在還不老,別亂叫!”老爸敲了下我的額頭,我發誓,這純粹是報複。
“嘿嘿”,我怪笑,“老爸,你都六十幾歲的人了,跟媽在一起難道就沒有心理障礙?”
老爸尷尬:“開始的時候是有那麼點別扭,但她是你媽啊,這是事實。”語氣說不出的惆悵。
我趕忙轉移話題,“老爸,你怎麼知道我是重生的啊?”說實話,我還真是不好意思問,我第一眼就看不出來爸爸也是升級版的。
“你個小樣兒,我溜一眼就知道了,連自個兒的女兒都認不清,那你老爸我還怎麼混?”
“咦!對了,你到底怎麼混的啊,看看披的這身行頭,來頭不小啊。”
“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包工頭啊,辛是辛苦了點,但也來錢不是”,在我越來越鄙視的目光下,老爸終於舍棄了自己的麵子工程,繼續道,“你看吧,我再怎麼說也是出去混了四年多,人脈還是有點是不是,再加上我原來手中的人手,就自己出去單幹了一場,開門紅啊,除去手下的工資,淨賺了三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