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背後目的(1 / 3)

大雪中, 寧伯瑾身形微顫, 臉被凍得有些呆滯了, 雙手環胸, 怔怔的等黃氏開口, 黃氏抬手扶著肩頭的披風, 如點漆的眸子晦暗不明, “三房子嗣是最多,你若覺得沒得到你想要的,明日去榮溪園請安, 我會與老夫人說,她最是疼你,會想方設法給你尋個貼心的姨娘, 至於靜芸和櫻娘, 你真想為她們做什麼,早點生孩子, 別等有了外孫, 一個兩個庶子庶女蹦出來丟人現眼......”

寧伯瑾腦子渾屯不清, 聽了這話, 被風吹得刺痛的臉忽明忽暗, 下巴繃得緊緊的, 極力控製著心中情緒,許久,待心情平複少許才蹙著眉頭, 聲音沙啞道, “我與你心平氣和的說,你非得這般冷嘲熱諷?”

黃氏輕呼聲,揚手撣了撣肩頭的雪花,雲淡風輕道,“我這會心情好,你聽著覺得是挖苦,我無言以對,沒事的話,我先回了。”

往前兩步,黃氏又轉過身來,寧伯瑾以為她想明白了,不由得一喜,薛太醫得知薛小太醫的作為,非但沒有訓斥小太醫,旁人問起時,言語多有縱容之意,寧櫻今年十二歲,一眾侯爵中,定娃娃親的不少,十三四歲說親的更比比皆是,若薛墨中意寧櫻,寧府和薛府結為親家,對寧國忠明年入內閣有利無弊,寧國忠下了指令要他討好黃氏,否則,他才不會在梧桐院浪費時間。

“你想清楚了?”

“謝謝三爺的披風,看你臉色不好,記得找個大夫看看。”黃氏沒有忽略掉寧伯瑾臉上細微的抽動,寧伯瑾果然是受了寧國忠的指使來的,想到這個,黃氏忍不住笑了起來,折身退回寧伯瑾身側,譏誚道,“十年了,你還是最聽老爺的話,老夫人疼你,老爺縱容你,難怪三房子嗣多。”

寧伯瑾直覺黃氏在諷刺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瑟瑟發抖的回到書房,叫小廝去外邊請大夫,他才明白過來黃氏話裏的意思,竟是罵他妻妾成群,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生孩子上邊了。

寧櫻正翻閱今日買回來的書,聽外邊傳來腳步聲,峨眉輕抬,清明的眸子閃了閃,看是黃氏,疑惑道,“娘怎麼過來了?”

黃氏站在門口,由秋水解下她的披風,打量著屋子,緩緩道,“你父親走了,我過來瞧瞧,買回來的什麼書,裏邊的字都認識了?”黃氏的目光落到書桌上破舊的書皮上,問道。

寧櫻如實搖了搖頭,“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上邊注釋多,一層又一層的字蓋住原本的文字,好些都模糊了。”書淋過雨,字跡糊成一團,輾轉的人多了,寫的注釋一層又一層,原本書中的內容都沒了。

黃氏端詳兩眼,這些日子,榮溪園見天的會有禮物送過來,屋裏堆得滿滿的,黃氏提議道,“明日,讓聞媽媽將你收的禮列個單子出來,去旁邊收拾間屋子做庫房堆著,往後有用得著的時候。”

她帶寧櫻離開京城時就開始為寧靜芸置辦嫁妝,十年,靠著鋪子和田莊,寧靜芸嫁妝該存了不少,而寧櫻的,她卻未開始置辦,寧櫻手裏的銀子還是問柳氏要的十年的月例,兩相比較,寧櫻寒磣了不是一星半點,黃氏不由得心生愧疚,“你手裏頭的銀兩交給聞媽媽管著,需用錢的時候盡管花,不夠了和娘說。”

秋水有件事情說對了,寧櫻跟著她,不是不委屈的,可寧櫻不爭不搶,不聞不問,心性堅韌,從未抱怨過日子艱難。

寧櫻不明白黃氏怎忽然又問起這個,銀子的事兒她和聞媽媽商量過了,一千多兩,不算少,而在富裕得流油的京城來說,想買個好的鋪子難,她扶著黃氏坐下,吩咐金桂泡茶,說了自己的打算,“櫻娘讓聞媽媽找人問問京外的小鎮可有合適的鋪子賣,京城寸土寸金,一千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買不到合適的鋪子,不如去京外選個富庶的小鎮,做點小買賣。”

黃氏不料寧櫻早有打算,端過金桂遞過來的茶杯,揭開蓋子,輕輕抿了一小口,“你想買個鋪子,為何?”在莊子上,她從未和寧櫻說過銀錢的事兒,京城的風俗人情也甚少提及,她以為,寧櫻眼中,她們不差錢卻絕對不算富裕,頭回手裏拿著銀子,是人都會心潮澎湃,激動得迷了心性,從寧櫻眼中,黃氏看不出絲毫興奮,澄澈的目光中,盡是對未來生活的堅定。

寧櫻狡黠一笑,明豔的臉上如沐春風,黃氏晃了神,隻聽寧櫻道,“悠玉閣在小鎮上有當鋪,我尋思著買下它旁邊的鋪子,說不準能掙點蠅頭小利。”悠玉閣名聲響亮,沒有不知曉它名聲的,然而,悠玉閣掌櫃眼光高,凡入當鋪死當的都要是名貴稀罕之物,她不指望掙大錢,每個月有入賬的銀子就成,尋思著在悠玉閣邊上開一個當鋪,悠玉閣掌櫃看不上的,她收了。

寧櫻想法獨特,黃氏沒急著回答,望著清淺的茶水,輕言道,“買個鋪子娘讚成,想靠悠玉閣掙銀子這個法子怕是不妥,悠玉閣名聲響亮,去悠玉閣當鋪的多清楚悠玉閣的規矩,拿出手的哪會是普通之物?況且,開當鋪,除了銀子還有路子,中間的水深,你真想掙點蠅頭小利,開個當鋪不成。”開門做生意背後沒有靠山,三天兩頭有人上門滋事,在京外的小鎮,生意更是難做,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說不準會賠本,黃氏思忖道,“娘讓熊伯幫忙打聽城裏可有合適的鋪子,娘添點錢給你買一個,租賃給別人,你收租子就好。”

寧櫻沒有成親,不能整日拋頭露麵,收租子沒有風險,寧櫻身邊的聞媽媽就能辦成,用不著將寧櫻牽扯進去,想清楚了,黃氏心裏有了主意,道,“過年正是城裏熱鬧的時候,鋪子不好買,年後再說。”

寧櫻想開個當鋪無非是見悠玉閣掙的銀子多,聽黃氏分析後,覺得她還是目光短淺了些,轉而想起另一件事來,“娘身邊可有得力的小廝?”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夠了,然而沒有跑腿的人,探聽不到消息,黃氏身邊有熊伯,寧櫻不懷疑他的忠心,可是熊大熊二,寧櫻不敢全然信任,她想要一個小廝,隨時隨地幫她跑腿的人。

“櫻娘身邊人手不夠?”

“不是,娘身邊有熊伯熊大熊二,姐姐也有專門的小廝,我身邊少了小廝,有的事情不甚方便。”經過黃氏手的人,寧櫻才能信任,否則,她大可以直接問寧伯瑾,目前來看,對她的要求,寧伯瑾不會反駁。

黃氏垂眸不言,回味寧櫻一番話,黃氏覺得自己竟看不透自己的女兒了,在莊子裏,寧櫻冬夏拘在屋裏,無所事事,春秋有吳媽媽陪著漫山遍野到處跑,言行舉止沒有一點大戶人家小姐的模樣,而自從回京後,寧櫻好似變了個人似的,待人接物極有城府,舉手投足間和莊子了的野丫頭大相徑庭,起初,黃氏以為換了環境,寧櫻害怕,這些日子來看,寧櫻適應得好,寧靜芳和老夫人都不曾在她手裏討到好處,明明她該欣慰,黃氏心頭卻蔓延起無盡的愧疚,臉上的表情漸漸怔忡,好似陷入了回憶,說話的速度慢了下來,“你身邊沒個小廝確實不妥,熊大熊二出門辦事了,等他們回來,讓他們跟著你,你辦什麼事情可以使喚他們。”

寧櫻留意到黃氏臉上的悵然,知曉黃氏會錯了意,以為自己和她生分了,解釋道,“熊大熊二是娘身邊的人,櫻娘要個小廝是擔心娘忙事情的時候櫻娘出門,沒有車夫,總勞煩府裏的車夫不太好。”

見小女兒急著解釋,黃氏釋然一笑,“你大了,走哪兒有小廝跟著安全,熊二身子壯碩,叫她跟著你,待他們回來,我和熊二說聲,他會答應的。”

寧櫻不想和熊二有所牽扯,但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她沒法反駁黃氏,隻得先應下,“聽娘的。”

雪不見停,黃氏就在屋裏陪著寧櫻練字,寧櫻握筆的姿勢端正,端坐在書桌前,神色專注,精致的五官愈發嬌豔,很難看出她剛學會寫字不久。

最後一筆落下,寧櫻收了筆,側目盯著一邊椅子上坐著的黃氏,黃氏渾身帶著股爽利,比起府裏的一眾姨娘,容貌的確不算出眾,身上穿的衣衫還是前兩年做的,有些舊了,看起來,一點不像三房的主母,更像嚴於律己的女夫子,她記得上輩子,黃氏死後,留下一本親筆寫的賬冊,然而,她不認得上邊的字,問吳媽媽,吳媽媽鑽研許久也說不識,黃氏病重的那段時間,所有的賬冊都重新梳理過,特意請人謄抄過,唯獨那本賬冊,沒有備份。

“娘,您寫的字過些日子您自己都不記得,那田莊鋪子送過來的賬冊會不會有問題?”寧櫻收起書桌上的紙,擱下筆,歪著頭看向正端詳她字的黃氏。

“娘不認得的字說明多是些無關緊要的,真正有用的都記著呢,又聽吳媽媽給你抱怨了?在莊子上閑來無事,我隨意練練,字好看與否不重要,自己沒忘記怎麼用筆怎麼寫字就好。”寧櫻的字中規中矩,筆畫幹淨利落,字的停頓和收尾,像極了她寫字的習慣,黃氏沒有生疑,母女連心,字寫得像不算什麼。

母女兩說著話,前邊的管家來了,說是寧伯瑾病了,人送到梧桐院去了,詢問黃氏用不用過去瞧瞧,看著管家,黃氏心領神會,該是寧國忠的意思,以寧伯瑾的性子,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死纏爛打,“你請大夫給三爺瞧瞧,我馬上過去。”

寧櫻不知曉園中寧伯瑾取披風給黃氏的事,聽聞寧伯瑾生病,驚奇道,“回來時父親身子骨還好好的,怎突然不好了,娘,我和你一道去看看吧。”

“天冷,你父親受了涼不算什麼大事,你好好歇著,明日記得去榮溪園給老夫人請安。”今日去過,明日繼續借故生病的話說不過去,黃氏知曉寧櫻會做得很好,仍忍不住提醒她。

“櫻娘記著呢,娘,您和父親說,明早櫻娘過去請安。”她懷疑寧伯瑾生病另有玄機,否則,怎麼病的時機不早不晚,正好在她們回來後?

黃氏走後,寧櫻給金桂使眼色,示意金桂出門打聽下發生了何事,寧伯瑾和黃氏在園中說話不是什麼秘密,金桂回來得快,看聞媽媽在屋裏,金桂不敢往寧櫻跟前湊,站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待聞媽媽走出來,她才四平八穩走了進去,湊到寧櫻耳朵邊,小聲將園中的事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