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算計鑽營(1 / 3)

聞媽媽站在台階上, 二人的對話她聽得不甚清楚, 但看寧櫻先是眉宇凝重隨即又展顏一笑, 如花的臉笑意漾開, 明明該是明豔動人的微笑, 卻莫名叫人遍體生寒, 笑裏仿若藏著尖銳的刀兒, 聞媽媽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眨眼再細看,寧櫻已斂了臉上的笑, 神色淡淡的走了回來,她手裏的寧靜彤跑了過去。

“小姐,屋裏的事兒太太會應付, 您和十三小姐先回吧, 奶娘守在這。”聞媽媽見寧櫻麵露疲態,聲音不由得軟了幾分, 側身吩咐兩側的丫鬟送寧櫻回桃園, 眼角瞥著寧靜芸臉色煞白的站在門口, 麵無血色, 望著寧櫻的目光諱莫如深, 姐妹兩不對付, 寧櫻沒少抱怨過寧靜芸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聞媽媽見過寧靜芸小時候粉雕玉琢乖巧懂事的模樣,見寧靜芸這般, 於心不忍, 轉身走向寧靜芸,小聲道,“五小姐莫太過憂心,太太和三爺都是為了你好,程世子品行不端,傷風敗俗,哪配得上您?”

寧靜芸心思恍惚,雙眼無神的望著聞媽媽,再看看不遠處的寧櫻,隻感覺闔府上下都等著看她的笑話,真正關心她的人又有幾個?

聞媽媽看寧靜芸臉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在後宅走動,靠看人臉色過日子,寧靜芸分明是連著她們一並恨上了,聞媽媽心下歎息,招來門側的丫鬟,叮囑道,“扶五小姐回屋吧。”

丫鬟猶豫的伸出手,被寧靜芸用力甩開,但看寧靜芸挺直脊背,身形筆直的往外走,背影倔強而落寞,落入聞媽媽眼中,隻得一聲歎息,“五小姐,是恨上所有人了。”

寧櫻不置可否,寧靜芸從小養在老夫人膝下,不是心無城府之人,寧府所有的小姐中,當屬她的親事最好,寧靜芸嘴上不說,心裏該是得意的,誰知,盡如人意的親事被人攪黃不說,對方的品行有缺陷,退親後,寧府少不得要背負賣女求榮的名聲,寧靜芸也會落下貪慕虛榮的名聲,她心裏如何會沒有氣呢?

寧櫻冷冷一笑,聲音不由得大了,“奶娘憐惜她也沒法,親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父和父親在,退親與否也是他們說了算,其他人愛莫能助。”

寧靜芸身形一僵,頓了頓,繼續走了出去,聞媽媽心思一轉便明白了寧櫻的良苦用心,感慨道,“五小姐知書達理,會體諒太太的苦心的。”

寧櫻看了聞媽媽一眼,仇恨能擊潰一個人所有的因隱忍和教養,她見識過寧靜芸的瘋狂,無論如何,都不該由黃氏承受她的怒氣,真要恨,就恨當初為她挑選這門親事的人。

聞媽媽收回目光,看寧櫻往裏邊走,伸手攔住,啞聲道,“老爺也在,小姐回去吧,五小姐的親事有太太和三爺,您進屋也幫不上忙。”寧靜芸的親事,萬沒有寧櫻插手的道理,聞媽媽語氣柔和,盡量和寧櫻說明其中利害。

這時候,裏邊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響,緊接著是寧國忠渾厚的怒氣聲,“孽障,不管什麼事兒,家裏有我與你大哥撐著,什麼時候輪到你自作主張了?”

寧靜彤嚇得身子一顫,害怕的躲到寧櫻背後,寧櫻牽著她,不住的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道,“靜彤別怕,六姐姐進屋瞧瞧,你和聞媽媽回去將摘的梅花分些出來,給府裏的姐姐各送去一些如何?”

寧伯瑾把清寧侯請到府裏,單刀直入說了退親的緣由,清寧侯為人果敢,在朝堂有兩分建樹,算不上德高望重,可也有幾分威望,清寧侯十七歲就上陣殺敵,襲侯爵之位後娶了程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對程老夫人言聽計從,出了名的孝順,他一門心思撲在朝堂上,對後宅之事缺少管理,自己兒子什麼德行,清寧侯是不清楚的。

寧伯瑾貿然打開天窗說亮話,揭開事實塑造了一個在清寧侯心目中截然不同的世子形象,清寧侯難以接受,叫程雲潤過來對峙是少不了的,而程雲潤是程老夫人的命根子,寧伯瑾所言足以毀了程雲潤和整個侯府,昨日那番刀光劍影,可見一斑。

寧靜彤伸出腦袋,害怕的看了眼緊閉的大門,猶豫的走向聞媽媽,聞媽媽勸道,“小姐,老爺注重規矩,你進屋,隻怕......”

“奶娘,我心裏有數,你別擔心,和彤妹妹將臘梅裝好,給府裏的姐妹各送去一些,我很快就回來了。”寧櫻順了順額前的幾根碎發,將其別至腦後,冷風一吹,又隨風飛揚,她也不管了,抓著衣角,一步一步走了進去,厚重的門吱呀一聲,寧櫻毫不遲疑的邁進一隻腳。

聞媽媽看得搖頭,彎腰抱起靜彤,喃喃道,“都是主意大了,奶娘勸不住了。”

屋裏,茶杯花瓶碎了一地,寧國忠坐在上首,不怒而威的臉本就有幾分瘮人,何況怒火中燒拉著臉的時候。

寧伯瑾和黃氏跪在地上,寧櫻看見,黃氏手背劃傷了口子,腥紅一片,頓時,她冷了眼。

“父親,清寧侯的為人孩兒不懷疑,可世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扶不起的阿鬥,您常說在朝為官,目光該放長遠些,清寧侯府家風不正,假以時日落到禦史台手裏,寧府隻會被拖累,與其這樣,不如早點抽身,博一個好名聲。”寧伯瑾低著頭,臉頰被碎裂的茶杯劃破,周身更顯狼狽。

聽了這話,寧國忠臉上不見絲毫鬆動,明顯還在氣頭上,“拖累?不日清寧侯就會領兵去邊關,朝堂都在議論,此番回來,清寧侯府的爵位恐會加封,你懂什麼?”

寧伯瑾不再多言,埋下頭,不知怎麼辦。

寧國忠的目光又看向從他進門便沒開過口的黃氏身上,“你怎麼看?”

黃氏雙手撐著手,沉靜如水的眸子隨著寧國忠的話閃了閃,冷靜道,“靜芸的親事當初是您和母親做的主,我回來時日尚淺,知曉得不多,父親忽然問我,我心裏也沒個主意。”

寧國忠猜想黃氏給不出什麼答案,自己這個兒媳不是泛泛之輩,昨日之事他派人查去了,如果查到和黃氏有關,別怪他翻臉無情,眼角處,發現屋裏多抹豔麗的身影,寧國忠不悅的皺起眉,“長輩說話,誰允許你進屋的?平日的規矩學到哪兒去了?”

一屋子人這才留意到不知何時,寧櫻站在角落裏,冷眼打量著他們,眉目間多有促狹之意,好似嘲笑他們一般,寧國忠看了好幾眼才認出是剛回府的寧櫻,沉聲道,“出去。”

老夫人想起一事,撐著身子,湊到柳氏耳朵邊嘀咕兩句,柳氏站起身,走到寧國忠身後,快速和寧伯庸說了兩句,對三人遞話的途徑,寧國忠愈發陰沉了臉,怒斥道,“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支支吾吾做什麼,老大,什麼事兒。”

寧伯庸遲疑了瞬,不可置信的瞥了眼角落裏的寧櫻,光透過門縫的罅隙灑進來,寧櫻迎著光,寧伯庸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將柳氏說的話一五一十告知了寧國忠。

寧伯庸聲音不高不低,寧伯瑾和黃氏也聽著了,黃氏麵上波瀾不驚,心裏卻起了洶湧波濤,回府後,寧櫻的表現可圈可點,然而,這等事,那是她能算計的?

寧伯瑾則是全然不信,對自己這個女兒,寧伯瑾心裏是存了兩分虧欠的,可能比不得黃氏對寧靜芸的愧疚,然而,心裏頭總有那麼一點點,反駁道,“大哥別說笑了,小六多大的年紀,哪有那等心思,況且,昨日,本沒有月姨娘的事兒,是月姨娘自己跟著,怎懷疑到小六頭上?”

寧伯庸說月姨娘本不該牽扯其中,出門時是小六開口要月姨娘隨行才出了事情的,懷疑是寧櫻從中作梗。

寧國忠目光如炬,冷厲的端詳著自己這個孫女,昨日的事兒若真是有心人設計,身邊沒有跑腿的人可不行,就他所知,黃氏身邊總共三個小廝,其中一名在府裏待著,兩名不見蹤影,念及此,寧國忠身形一動,“熊大熊二去哪兒了?”

“兒媳吩咐他們回蜀州的莊子辦事,這些日子並不在京城,櫻娘整日在桃園和梧桐院待著,叫三爺指點她練字,最遠的地方也是來榮溪園給母親請安,兒媳不知誰要把事情推到三房頭上,若最後要找個墊背的,衝著兒媳來即可,櫻娘不懂事,不該蒙受冤屈。”黃氏聲音擲地有聲,抬起頭,意味不明的望著老夫人。

柳氏回到床榻前,扶著老夫人坐直身子,默不吱聲。

寧國忠轉向老夫人,老夫人神色一噎,她隻是懷疑,並沒有切實的證據,憑黃氏對她的忌恨,攪黃寧靜芸的親事算不得什麼,老夫人想到黃氏說二人回蜀州莊子為她辦事,辦什麼事?是不是黃氏發現了什麼,要他們查個究竟。

寧國忠看老夫人臉色蒼白,怒斥道,“活了一輩子,無根據的話也拿出來指責人,是當祖母該做的嗎?”

老夫人心緒紊亂,沒有反駁,隻是臉色越來越難堪。

屋裏人靜默,一時針落可聞,半晌,寧國忠才道,“親事作罷,老三你做事不計後果,往後三個月給我去祠堂住著,好好反省反省。”寧伯瑾昨日找的若程老夫人,家醜不可外揚,還能將程雲潤做的醜事遮掩過去,然而,清寧侯目下無塵,事情鬧到他跟前,程雲潤估計要挨頓板子,程老夫心疼孫子,也因此會恨上寧府,若一門親事不能帶來好處,堅持下去便沒有意義。

寧靜芸花容月貌,上門求娶的人數不勝數,不差清寧侯府,明年科舉在即,寧國忠想,可以在科舉名單中選一位清廉人士,一則挽救寧府名聲,而來,若對方一朝中舉,對寧府來說依舊是個機會。

“明日,你出麵和侯老夫人說清楚退親事宜,靜芸年紀不小了,年前,我會尋思著為她另選門親事。”寧國忠的聲音不容人置喙,寧伯瑾哪敢反駁,如願退了親,月姨娘就該是沒事了,退親對兩府名聲來說都算不上好,留著月姨娘便是抓著清寧侯一個把柄,有朝一日,如若清寧侯翻臉不認人,他們也有應對的招數。

這才是寧伯瑾的目的,這些年,他甚少對一個人上心,月姨娘算是第一個,生處後宅,還能維持一顆纖塵不染的心,寧伯瑾不得不為她動點心思。

寧伯瑾心裏清楚,老夫人何嚐不明白,事情商量出結果,老夫人心裏不濟,神色一鬆,麵露疲態,“沒什麼事就回吧,過兩日我給小六請個教養嬤嬤。”

寧櫻上前扶著黃氏起身,對老夫人的話置若罔聞,寧國忠想到寧櫻不經通稟就進屋,追究道,“這個年紀了也該懂事了,做事隨心所欲,驕縱蠻橫,哪學來的作風,去祠堂抄寫《女戒》何時背下來,何時出來。”

寧櫻抬起頭,臉上不見一絲慌亂,明亮的眸子星光熠熠,順勢而為道,“祖父,昨日在園中遇著來小太醫,說起他送給櫻娘的玉佩,小太醫直言玉佩乃隨風佩戴之物,放祠堂供著有些小題大做了。”

寧國忠眉頭一皺,沉吟道,“玉佩乃皇上之物,皇恩浩蕩......”說到這,寧國忠眉皺得更緊了,若有所思會兒,擺手道,“罷了罷了,若你喜歡,待會讓管家去祠堂拿過來,你說,小太醫也去臘梅園了?”

寧國忠看向寧伯瑾,寧伯瑾也不知,輕輕搖了搖頭,昨日月姨娘出事,他心思都在月姨娘身上,哪留意過其他,而且,他和月姨娘回來得早,期間並未遇著小太醫,該是他們走了小太醫才到的臘梅園。

寧櫻點頭,聲音輕柔道,“恩,他知曉櫻娘剛回京,說了好些京中的趣事,還說往後有機會了,請櫻娘去薛府做客呢,不過,他說要等過年那會才行,做客不是下個帖子邀請對方就成嗎,為什麼要等過年?”

寧國忠沉眉思忖,臉上的怒氣稍微消了些,“薛府和寧府不同,小太醫說什麼你聽著就是了,改名日讓布莊再給你做兩身衣衫,在小太醫跟前不可費了禮數,丟我寧府的臉知道嗎?”寧櫻不懂薛墨話裏的意思,寧國忠在朝堂走動是清楚的,薛怡賜給六皇子,明年春上成親,薛府素來行事低調,讓寧櫻過年去府裏是不想招來閑言碎語,過年那會,拜年走動的人多,寧櫻去薛府,不會被人懷疑推向風口浪尖,想到這點,寧國忠眉目舒展開來,“你祖母請的教養嬤嬤,你好好跟著學,罷了,你們剛從外邊回來,先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