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偷聽談話(1 / 3)

金桂頷首, 提著裙擺掉頭回去, 拾上台階朝門口的侍衛招手, 小聲說了叫馬房再備一輛奴才用的馬車, 侍衛望了眼給他使眼色的秦氏, 應是後去了馬房。

不一會兒, 馬房裏的車夫趕著另一輛馬車出來, 金桂朝銀桂招手,跟在秦氏身邊的丫鬟婆子見狀,立即小跑著走了過去, 前後上了馬車,見此,秦氏收回視線, 在寧櫻對麵軟墊上坐好, 臉上堆滿了笑,開門見山的問道, “小六啊, 你和譚侍郎關係不錯?”

天氣回冷, 寧櫻懷裏抱著月白色抱枕, 覺得冷了, 挪到炭爐子邊, 撥了撥炭爐子裏的炭,不急著回答秦氏的話,寧伯庸這會兒該正攀關係進戶部或者吏部, 攀關係免不了花錢, 柳氏管家,寧伯庸從賬房支取銀子無人敢說什麼,寧伯信為府裏的二爺,也能直接從賬房支取銀子但是寧伯信以寧伯庸馬首是瞻定不會生出升官的心思,兩人心知肚明,府裏不可能兩位同時升官,寧伯庸出頭寧伯信就要避諱。

兄弟兩沒有罅隙,妯娌間就不好說了,人都有私心,秦氏望著寧伯信好,自然希望寧伯信也出門走動通通關係,升個一官半職也好,二房和三房不同,三房沒有嫡子,寧伯瑾又是個不求進取的,舞文弄墨還可以,掏空心思巴結應付朝堂之人就有些能力不足,二房嫡子多,寧伯信處事不及寧伯庸圓滑,也有些人脈,得知六部中三部有機會進,秦氏肯定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炭火明亮,細碎的火星炸裂開來,她放下鉗子,手搭在炭爐上暖著,不答反問道,“二伯母可問過二伯父的意思?”

秦氏抱怨的歎了口氣,學著寧櫻伸出自己的手,“你二伯父固執死板,說是你大伯升官就成,他也不瞧瞧,如今京中都在為自己的前途奔走,他死心眼不當回事,你大伯父哪怕不升官還有偌大的家業,你二伯父可什麼都沒有,小六,我著急啊,你打小就是個聰慧的,可要幫襯你二伯一把,放心,我不會忘記你的好處的。”

寧櫻轉了轉手掌,雙手暖和了,退回去坐好,靠在鵝黃色小碎花的靠枕上,閉眼假寐,慵懶道,“我可幫不了您,我才多大點的年紀,哪有那個本事,二伯母不如求求祖父,他手裏人脈廣,想想辦法,不是沒有可能。”

“你祖父哪會願意,他最是看重名聲的,當初為了入內閣府裏上上下下戰戰兢兢,外邊人傳你娘去莊子的事兒,他怕被人詬病,立即派人接你和你娘回來,長幼有序,有你大伯父在,他哪會將心思放在你二伯父身上。”秦氏說的話不是沒有根據的,寧國忠做事穩妥,有時候小心翼翼過頭了,但凡聽到對寧府不利的消息,如臨大敵惶惶不安,下令整頓後宅,人人府裏都有醃臢事,寧府倒是幹幹淨淨的,秦氏不知是真的幹淨還是隱藏得深。

寧櫻舒服的恩了聲,歎氣道,“祖父不開口,二伯母著急也沒辦法,我該說的都說了,二伯母再想其他法子吧。”

秦氏看寧櫻閉著眼不搭理她,一刻不停說起以往的事兒,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鼓著勁要說動寧櫻,然而,寧櫻說完那句就不再開口了,任由秦氏說。

她和薛怡約好城門口彙合,隨後坐薛府的馬車去南山寺,秦氏念念叨叨一路,寧櫻耳朵聽起了繭子,感覺馬車速度慢了下來,她揉了揉眼,拉開簾子,瞅著快出城了,心裏鬆了口氣,朝秦氏道,“二伯母,我與薛小姐約好了,待會便不與您一塊了。”

秦氏撇嘴,看寧櫻整理妝容,不放過一絲機會,又開始喋喋不休......

馬車駛入城外,寧櫻吩咐車夫靠邊停下,金桂和銀桂同時從後邊那輛馬車下車,端著小凳子放在地下,掀開簾子扶寧櫻下馬車,秦氏喉嚨如卡著根刺不上不下,她說了一路,寧櫻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她,嘴角歪了歪,“小六是嫌棄二伯母聒噪呢。”

她想巴結那位六皇子妃,寧櫻不搭橋,她貿然靠過去麵上無光不說,還會遭對方嫌棄,暗罵寧櫻是個看不懂人臉色的,換做其他晚輩,這時候早就主動開口了,她撩起簾子,看邊上停靠了兩輛藍綠相間暗紋的馬車,前後被侍衛圍著,看不清馬車內的情形也知曉那是薛府的馬車無疑了,“小六,薛小姐一人出門不安全,我與你們一道吧,說說話,路上熱鬧。”

然而,寧櫻已下了馬車,留給她的是拂過車壁的衣衫,她忍不住嘴裏又罵了句,斂目一想,準備掀簾子跟著下馬車,她跟著上薛府的馬車,寧櫻總不至於在薛怡麵前拆穿她吧?

但是,她的手還未碰到簾子,馬車開始向前行駛,她彎著腰躬身站著,馬車一動,身子後仰摔了下去,聽外邊的寧櫻與車夫道,“二伯母急著上香秋佛祖保佑幾位少爺,你速度快些,別耽誤了二伯母對佛祖的一片赤誠。”

秦氏若不知曉發生了什麼,枉費多吃二十幾年的的飯,寧櫻不想她跟著,故意叮囑車夫加快速度呢,立即,馬車行駛的速度越來越快,秦氏找感覺頭暈目眩,身子東倒西歪,頭撞著香案,發髻鬆散開來,疼得她大罵出聲,“急著投胎是不是,給我停下。”

車夫聽秦氏語氣含著怒氣,籲的聲勒住韁繩,慣力大,他差點摔了出去,轉頭看向馬車,不明所以,緊接著馬車裏衝出來一人,撞到他後背上,疼得他摔倒在地,定睛一瞧,秦氏狼狽的趴在馬車上,衣衫淩亂,他知曉犯了錯,低下頭,急忙認錯。

秦氏雙手死死拉著簾子,惡狠狠瞪車夫一眼,訓斥道,“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回去再跟你算賬。”

她要去南山寺上香,這會兒手裏頭沒人,想發作也沒法子,不解恨的剜車夫一眼,又氣寧櫻看不懂人臉色,和她娘一個德行是個歹毒的。

車夫心裏委屈,六小姐讓他快些他不敢不從,老爺可是說了,六小姐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多話,回到府裏暗中告訴管家,他依著六小姐的話行事,哪兒就不對了?秦氏看他滿臉不服氣,抬腳踢了她一腳,轉向身後的馬車,喊道,“明蘭,明蘭。”

後邊輛馬車上的明蘭聽著秦氏喚她,掀開簾子,見秦氏她們的馬車停下,吩咐車夫停下,應道,“二夫人可有什麼吩咐。”

“來這輛馬車。”她扶了扶發髻上簪子,板著臉嚴肅道,“把車夫也叫過來。”

她這會儀容不好,再讓車夫繼續趕路,見著她秦氏咽不下這口氣,戾氣衝衝道,“不用你跟著了,你趕著另一輛馬車回去,自己找管家領罰,出門遇著這種事,真是晦氣。”

車夫心下雖然覺得冤枉,卻不敢得罪秦氏,囁喏的應了聲,施禮後退到一邊,望著丫鬟婆子上了馬車,一名麻衣長袍的車夫坐上他趕車的位子後,才不情不願的往回走,跳上另一輛馬車,趕著回了。

寧櫻將前邊的情形看得清楚,秦氏嬌貴,必定忍不下這口氣,車夫受訓斥乃情理之中,她看馬車掉頭,搭著金桂的手上了薛府的馬車,薛怡聽到聲兒,方才她便到了卻這會兒才上來,不由得好奇,“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寧櫻躬著腰,指著身後道,“車夫是我祖父給的,不想他跟著,用了點小計謀讓他回去了。”

見她不掩飾自己的心思,薛怡心裏高興,如果不是將她當作自己人,萬萬用不著據實相告,拍了拍身側的墊子道,“過來坐,你們府裏熱鬧,上上下下都有自己的心思,哪像薛府一派和睦,你還是嫁到薛府來吧,保準沒有煩心事。”

寧櫻哭笑不得,婚姻之事哪是她說了算的,薛府是安身立命的好場所,可不能不顧薛墨的想法,一輩子時間那麼長,她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而薛墨也會有自己喜歡的人,往後兩人如何自處?

這幾日她想明白了,感情的事情強求不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寧櫻坐穩後,馬車才緩緩行駛,官道上馬車多,瞧著都是去南山寺的,寧櫻發愁起來,和薛怡道,“南山寺香火鼎盛,後山沒有住處了如何是好?”圓成師傅管著後山,可不會看誰的身份尊貴就留麵子騰間屋子出來,千辛萬苦上山當天就得回,不是找罪受嗎?

“圓成師傅和慎之有些交情,前日他來府裏我便和他打過招呼了,會讓圓成師傅給咱留住處的。”

薛怡的話剛落,車外便傳來聲低沉清寒的聲音,“薛叔說一大早出了門,怎這會兒還在城外。”

言語間盡是熱絡,聞言薛怡麵色舒緩,指著外邊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白皙柔嫩的手緩緩拉起一小角竹青色簾子,說道,“我與櫻娘正說起你呢,可與圓成師傅說好給咱留屋子了?”

寧櫻低下頭,聽得出來兩人關係很好,譚慎衍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卻不似與外人說話那般或咄咄逼人或冷嘲熱諷,她攤開自己手掌,細細打量著掌心紋路,不打擾二人說話.......

“說好了。”譚慎衍說話時,目光不著痕跡瞥向薛怡身側,簾子縫隙小,隻能時不時看清寧櫻的一小截衣袖,饒是如此,他如寒星似的眸子漸漸柔和下來,輕聲解釋道,“這兩日京中不太平,薛叔不太放心,要我追上來瞧瞧。”

薛怡皺眉,昨晚薛慶平在宮裏執勤,破曉時才回來,遇著她出門叮囑了幾句,並未開口提譚慎衍之事,細細一想,多半是薛慶平事情多忘記了,她笑道,“有你護送再安全不過了,不過你手裏頭沒事兒嗎?”

老侯爺進宮當朝數落列舉青岩侯爺的幾大罪證,滿朝嘩然。老侯爺年輕時威風凜凜,老來得子有了譚富堂甚是寵愛,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臨死前卻要將自己兒子拖下馬,生平頭回遇著,皇上問內閣拿主意如何處決青岩侯府之事,內閣主張滿門抄家,男子充軍女子充軍妓。算著日子,今天上朝皇上就該有個表態了,看譚慎衍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著急,她不由得重新審視起這件事情來。

馬車走在道路右側,沒有旁人,她索性將簾子掀開,問譚慎衍道,“朝廷都在商量如何處決譚伯伯,怎你好像一點都不著急。”

寧櫻心下困惑,抬頭看向簾外,譚慎衍一身青黑色暗紋常服,頭戴玉冠,暗紫色腰帶上別著枚紫色玉墜,麵若傅粉,眼若星辰,如陽春白雪,清冷俊逸,她打量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見禮道,“譚侍郎別來無恙。”

譚慎衍眉目端正,淡淡點了點頭算作招呼,修長的睫毛顫了顫,蓋住了眼中情緒,波瀾不驚的回薛怡道,“皇上一日不召見我便是認可我繼續任刑部侍郎,我理會那些作甚。”

前幾日他便告了假,老侯爺不出麵他有其他法子對付譚富堂,不過還得費些周折,譚富堂在朝廷積威甚重,又有老侯爺在後邊撐腰,坐實了罪證內閣也不敢明目張膽主張處置譚富堂,老侯爺在先帝小時候便陪著他,先帝剛坐上位子,帝位不穩,老侯爺替他平定四方,落下一身病根,對皇上也有提攜之恩,誰敢將矛頭對準譚富堂?

可是,老侯爺親自動手就不同了,譚富堂如今的一切是老侯爺給的,皇上看的是老侯爺的麵子不是他的麵子,懲治他,早晚的事兒,不過老侯爺出麵倒是省了他許多麻煩。

寧櫻從二人的隻言片語中大致明白發生了何事,青岩侯爺結黨營私,中飽私囊,在其他州府安插自己的眼線,強買強賣百姓的土地,弄得怨聲載道,民不聊生,礙於老侯爺不敢上報朝廷罷了,她記得上輩子是譚慎衍親自揭發的青岩侯,為此背上弑父的罪名,可皇上為此嘉獎了他,沒想著,這輩子,換成老侯爺清理門戶,她抬起眉,暗暗端詳譚慎衍兩眼,隻見他身軀凜凜,寵辱不驚,和她記憶裏的譚慎衍沒什麼兩樣。

難道上輩子老侯爺死得早沒有機會揭露青岩侯的罪行才讓譚慎衍替他行道?

她消息閉塞,這兩日在桃園什麼也沒做,不知外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琢磨片刻,安慰譚慎衍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譚侍郎別想太多,一切都會好的。”

薛怡轉頭看向寧櫻,隻當她不懂朝堂局勢,朝堂牽一發而動全身,青岩侯爺真遭了秧,青岩侯的名聲一落千丈不說,闔府上下二百多人都要受其連累,哪有否極泰來的一天?

卻不想,耳邊傳來譚慎衍的輕笑聲,“借六小姐吉言,如果青岩侯府真的挺過這個難關,譚某定登門造訪。”

寧櫻擺手說不用,畢竟她是清楚青岩侯府的未來的,那件事情後,譚富堂被軟禁在侯府,譚慎衍襲爵,青岩侯府的名聲在譚慎衍手中漸漸恢複,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皇上恩寵不斷,沒幾年就擠進一等侯爵之位,和懷恩侯承恩侯府那種靠著皇後太後得來的侯爵不同,譚慎衍是憑自己的本事掙來的殊榮,滿朝文武百官厭惡他不假,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果敢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