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成親圓房(1 / 3)

寧成昭成親, 賓客滿座, 寧伯瑾被灌了不少酒, 這會兒有些喝高了, 臉色蔓延著不自然的駝紅, 眼神迷離, 身子軟弱無力的靠在床上。也就在醉酒的時候, 他才有膽兒和黃氏說這些,清醒的時候是萬萬不敢提的,怕惹黃氏不快, 夫妻兩過日子,總得有人妥協,黃氏妥協過一次, 不可能再退讓了, 他也沒臉再讓他退讓。

十年前的事兒,是他怒火攻心, 對不住她。

真的喝醉了, 他眼中竟浮起剛和黃氏成親時情形來, 黃氏坐在繡架前, 一針一線為他做衣衫, 不時抬頭瞅他是不是在看書, 若是的話,她低頭繼續刺繡,若不是的話, 便出聲喊他兩聲, 他不應,她立即放下繡繃子,橫眉冷對,瞪著眼,冷厲的望著他。

如點漆的眸子,漾著不滿,以及淡淡的失望。

那段日子難熬,如今回想起來,卻是他最充實的時光了,心中有目標,不斷為之努力奮鬥,結果,中舉後,心就空了,迷茫了......

吳媽媽聽他說話舌頭打結,後背膈在堅硬的床板上,於心不忍,黃氏回京後就一直和寧伯瑾分床睡,十年前那樁事寧伯瑾不對,可日子長著,人要往前看,黃氏膝下沒有兒子,長此以往不是法子,她心裏怨寧伯瑾當年不肯護著黃氏,讓黃氏心灰意冷,又希望兩人能重修於好,趁早生個兒子。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兒子是女子在夫家立足的根本,再無奈,世道如此,沒法改。

想著,她走到床邊,拿出個富貴紅的緞麵靠枕出來,扶著寧伯瑾坐起身,將靠枕塞至他身後,轉而看向黃氏,小聲勸道,“三爺醉了,太太別和他一般見識。”

黃氏疼愛寧靜芸不假,卻也是打心眼裏看中苟誌的,苟誌為人老練沉穩,進退有度,比京中養尊處優的少爺還出色,寧靜芸已不是完璧之身,黃氏認為寧靜芸配不上苟誌,心裏不讚同,就是她,也是這般認為的。

寧伯瑾真的醉了,清雅的臉紅潤有光,好似抹了層胭脂,修長的睫毛下垂著,在紅彤彤的臉投注下一圈暗影,俊美無雙,黃氏有片刻的恍惚,日子好像回到兩人剛成親的時候,她性子剛硬強勢,得理不饒人,幾句重話說下來,寧伯瑾便沒了話說,跟犯錯的小孩子似的坐在椅子上,耷拉著耳朵求她原諒,她的氣來得快去得快,見他這樣哪還生得出氣來?

吵吵鬧鬧,倒也算蜜裏調油,隻是,凡事皆盛極必衰,夫妻的感情也是如此,越往後,日子越平淡,爭執越多,若不能有商有量,夫妻二人隻會漸行漸遠,她和寧伯瑾便是如此。

想到往日種種,黃氏軟了神色,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吩咐吳媽媽出門打水。

吳媽媽見她神色怔忡,心下搖頭歎氣,快速退了出去。

這一晚,蓮花色蚊帳內,夫妻二人同塌而眠。

吳媽媽和秋水守在外邊,聽屋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喘息聲,聲音忽而重忽而輕,伴著男子低低的呢喃,怒吼,二人麵麵相覷一眼,臉紅了紅,卻又各自鬆了口氣。

床頭打架床尾和,黃氏和寧伯瑾總算走出這一步了。

半夜,屋裏的動靜漸漸消弭,傳來黃氏叫備水的聲音,吳媽喜不自勝,雙手合十的求菩薩保佑賜黃氏個兒子,激動的眼眶都紅了,秋水催促她兩聲她才回神,掖了掖眼角,遞給秋水一個“你懂我”的眼神,弄得秋水哭笑不得。

寧成昭是寧府的長子,哪怕劉菲菲身份不顯,這門親事辦得還算風光,起初秦氏一直不太樂意,但看劉菲菲的嫁妝豐厚,下抿的嘴角才有了笑,叫上身邊的丫鬟小心翼翼盯著那些東西入庫,眼神落在隻聽說過名字的綾羅綢緞上移不開眼,劉府大方,陪嫁一百二十台嫁妝,每一台都裝得滿滿當當,沒有故意充場麵虛張聲勢的不值錢物件,秦氏笑得合不攏嘴,心裏頭總算舒暢了一大截。

沒人會和錢過不去,她也不例外。

秦氏在庫房守了一夜的事兒鬧了笑話,天涼了,夜裏濕氣重,聽說秦氏天色破曉時才從庫房離開,不時捂著嘴咳嗽,像是感冒了,下人們竊竊私語,暗中議論紛紛,道秦氏是個見錢眼開的。

寧伯信喝多了,寧國忠不好意思插手管這種事,故而沒人喚秦氏回屋,由著她在庫房待了一宿,好在遠房親戚都走了,否則傳到外邊,秦氏少不得落下個惦記兒媳婦嫁妝的名聲。

聞媽媽說起秦氏的做派,心裏不讚同,劉府畢竟是商戶人家,金銀細軟雖值錢,真正貴重的東西卻不見得有多少,真正貴重值錢的物件,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好比悠玉閣的首飾,除了銀子,還要身份。

故而,聞媽媽來看,劉菲菲的嫁妝值錢,卻不到令人眼紅的地步,畢竟,青岩侯府送來的彩禮,許多都是她聞所未聞的,物以稀為貴,劉菲菲的嫁妝哪比得上寧櫻的?

不過,她在寧櫻跟前沒表現出來,秦氏是主子,她沒有亂嚼舌根的習慣,今日是新媳認親,聞媽媽替寧櫻挑了身櫻花粉的織錦衫,下係月白色櫻花底紋馬麵裙,身段窈窕,美輪美奐,若是胸前再挺翹些就更錦上添花了。

聞媽媽服侍寧櫻穿衣,問道,“小姐身子還疼不疼?”

這些日子,寧櫻都有泡藥浴的習慣,能緩解胸口的疼痛,這兩日沒聽寧櫻喊疼,聞媽媽想該是藥浴起作用了。

寧櫻在避暑山莊開始發育的,胸疼一直忍著,還是聞媽媽主動問起,她才說了,隔天,聞媽媽從庫房挑了堆藥材出來,讓她泡藥浴,的確有所緩解,聞言,寧櫻輕輕搖了搖頭,桃麵粉腮,如仙子下凡,“不疼了,奶娘的藥從哪兒來的?”

聞媽媽歡喜,笑道,“前兩日老侯爺過來,侯府管家送了一車,老奴不懂,虧得太太提醒。”

老侯爺上門和寧伯瑾商議寧櫻與譚慎衍的親事,拉了一車綢緞補品,聞媽媽清點出來放庫房的時候,黃氏提醒她那一箱藥材的用處,饒是她一大把年紀仍然紅了臉,寧櫻來小日子時,六皇妃送了諸多補品,如今長胸侯府又送來藥材,她總覺得其中隱隱有什麼聯係。

又覺得不太可能,譚侍郎沒理由借六皇妃的名義送東西給寧櫻才是,那會,兩人還沒說親呢。

寧櫻的眼角微不可察的上挑了挑,心虛道,“是嗎?”

不知譚慎衍哪兒看出她不不舒服的,回京後,兩人沒有單獨處過,她也沒提,說了親,兩人見麵就有些避諱了,而且這門親事,京城上下議論紛紛,說她癩□□吃天鵝肉,大家都在尋她的錯處,越是這樣,她越發要小心翼翼。

她不在意,總要為那些在意的人。人活著,不是隻圖自己爽快,不顧周遭親人的感受。

聞媽媽點了點頭,看她抹不開臉便沒繼續這個話題。

早膳在榮溪園用,寧櫻站在銅鏡前整理好自己的妝容,去梧桐院給黃氏請安。

寧伯瑾在正屋的桌前坐著,臉色有些發白,寧櫻上前施禮,寧伯瑾看她好幾眼,好似沒回過神來,寧櫻覺得詫異,往屋裏瞅了瞅,好奇道,“娘呢?”

黃氏沒有人影,吳媽媽和秋水也不在,寧櫻斂目想了想,猜測是不是寧伯瑾和黃氏鬧了矛盾,但看寧伯瑾聽了她的話後臉紅了紅,不像是得罪黃氏似的。

遐思間,簾子掀開,吳媽媽扶著黃氏走了出來,黃氏臉上塗抹了脂粉,妝容精致,乍眼看,叫人眼前一亮,寧櫻笑盈盈上前,稱讚道,“娘真好看。”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黃氏這麼一打扮,人好看了許多,吳媽媽也笑,不過她笑的可不是這個,提醒寧櫻道,“時辰不早了,也該去榮溪園了。”

寧伯瑾脊背挺得筆直,白皙的臉慢慢爬上一抹潮紅,昨晚喝多了,做的事兒也迷迷糊糊,他以為黃氏會怪罪她,而且一直等著黃氏開口,但黃氏就跟沒事人似的,弄得他一顆心七上八下,關於嫡子的事兒,寧國忠催促他好幾回了,讓他和黃氏商量過繼個孩子養在黃氏名下,寧國忠不敢開口何況是他,招惹了黃氏,日子不好過,他一直壓在心裏頭,寧國忠問得及了他便含糊不清的應付兩句。

昨晚,他稀裏糊塗爬上了黃氏的床,心裏忐忑不安。轉頭,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黃氏平坦的小腹上,暗暗祈求昨晚塞了孩子進去才是,否則等下次喝醉,估計隻有寧成德的親事了,然而,寧成德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得等到什麼時候?

寧櫻注意到寧伯瑾的反常,扶著黃氏另隻手臂,上下打量一眼,擔憂道,“娘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不怪她沒有往那方麵想,實在是,黃氏臉上的表情太過鎮定,而寧伯瑾又一副忐忑緊張,哪像是夫妻恩愛過的模樣?

黃氏眼裏閃過一抹不自在,很快便遮掩了去,“昨天忙活一天有些累著了,沒什麼,走吧,瞧瞧你大嫂去。”

寧靜芸還在落日院關著,寧成昭成親都沒將其放出來,說來也諷刺,上輩子,她為黃氏守孝,府裏的喜事從不請她參與,寧成昭也不是今年成的親,而是明年,那時候黃氏死了沒多久,府裏的人嫌她晦氣,讓她去祠堂,名義是祠堂安靜,守孝更有誠心,她去祠堂住了三天,金桂從廚房端回來的膳食也不是喜宴,而是平常的飯菜,說是人多,顧忌不到她,讓她忍著,她沒有吭聲,那時候心裏是有過氣的,但隻能咬著唇忍下去。

她感受到的排擠這輩子換成了寧靜芸,隻是寧靜芸幸運,早早的,黃氏就讓人將喜宴送去了落日院,哪怕不能出來,心底起碼是有人關心的。

黃氏轉頭,看寧櫻眼底起了層水霧,眼角發紅,“怎麼了?”

寧櫻搖頭,“沒,走吧,瞧瞧大嫂去。”有些事離得遠了,忘得差不多了,然而忽然想起來,心裏仍然會升起濃濃的傷感來。

“姐姐今日不去榮溪園認親嗎?”寧櫻心裏明白黃氏為寧靜芸的事情發愁,其實,黃氏用不著擔心,程雲潤廢了,程老夫人難過之餘認清了事實,寧靜芸的事兒,料想他們是不敢提起了,為了一個廢掉的孫子鬧得兩府對峙,其中利害,程老夫人不會不懂,況且,程雲潤太早懂事,虧空了身子,不會再孕育子嗣了,那個庶長子,成了程雲潤唯一的兒子,不知該說是作孽還是慶幸。

黃氏嗯了聲,“她的事兒我自有打算,你和譚侍郎的親事在後年,該著手繡自己的嫁衣了。”寧櫻的刺繡是跟桂嬤嬤學的,也算拿得出手,不至於太丟人,黃氏是放心她繡嫁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