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本性難移(1 / 3)

寧櫻在書房裏翻閱書籍, 金桂推開門, 端著一盤棗泥糕進屋, 說了青竹院發生的事兒, 寧櫻給她使眼色金桂就知寧櫻的本意不是讓譚慎衍回來, 她故意放出消息, 院子裏的丫鬟是聰明的, 譚慎衍回來,一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都得遭殃,故而她還沒到二門, 小廝簇擁著譚富堂回了,譚富堂卸下官職,一心不問朝堂之事, 反而喜歡起了書法, 整日在書房鑽研臨字帖,修身養性, 行伍出身的他身上戾氣少了些許, 問明她緣由, 讓她別出門喚譚慎衍回來, 自己怒火中燒去了青竹院。

青竹院發生的事兒金桂打聽不到, 依著譚富堂的性子, 胡氏挨訓斥是少不了的。

“奴婢回來時遇著國公爺身邊的小廝,他讓奴婢告訴您,往後國公夫人的事兒您不必理會, 二爺品行不端, 怪不到您身上。”金桂放下盤子,瞅了眼書裏的內容,又道,“奴婢瞧著國公爺心思公允,和外邊傳言不太一樣呢。”

寧櫻知道金桂話裏的意思,外邊傳言譚富堂和胡氏合謀害死了原配,譚富堂為美色迷惑,貪慕權勢,貪汙受賄,魚肉百姓,怎麼看怎麼都和如今溫潤儒雅的譚富堂不太一樣,寧櫻放下書,嚐了片棗泥糕,沉吟道,“國公爺經曆大風大浪,錢財權勢乃身外之物,心裏大徹大悟了吧。”

若不是有老國公護著,譚富堂或判流放或處斬,哪有如今安穩的日子。

金桂想想也是,人的變化都是形勢所迫,好比寧伯瑾入禮部後,性情大變,與往回的狐朋狗友全恩斷義絕了,勤勤懇懇,弘毅寬厚,敢作敢為,有擔當了許多,金桂又道,“三爺回京,給您捎了許多北塞的特產,當日管家說還有些皮革沒送過來,三爺去北塞領的是皇上的旨意,太過張揚不好,聽外邊人說,三爺拒絕了聯姻,本該被彈劾的,北塞首領寫信給皇上,對三爺的不識趣沒有絲毫生氣,相反,還對三爺稱讚不已呢。”

“父親往日渾渾噩噩,寧府有大伯二伯,他領個閑職不給府裏人闖禍就成,如今他身居要職,身後多少雙眼睛盯著,做事不能再像以往得過且過,父親該是想明白了。”寧櫻心下感慨,對寧伯瑾拒絕聯姻,寧櫻心裏也存著疑惑,寧伯瑾偏愛美人,傳聞北塞女子五官深邃,婀娜多姿,穿衣衣不蔽體,極為暴露,寧伯瑾心裏喜歡才是,沒料到寧伯瑾義正言辭的拒絕了,若娶了北塞的長公主,寧伯瑾回京勢必要升官的,他卻拒絕了。

金桂點頭,“三爺醒悟得早,往後十一少爺有三爺教導,不怕性子歪了。”

三房有兩個庶子,寧成虎是三房庶長子,有不著調的父親和居心不良的姨娘,寧成虎看似文質彬彬,骨子裏卻是個心狠手辣的,而寧成文,其姨娘不受寵,有竹姨娘和月姨娘壓著,性子唯唯諾諾跟小姑娘似的登不上台麵,子女教養不當,父母的責任最大,看兩位少爺的性子,如果寧伯瑾繼續遊手好閑,隻顧自己享樂,十一少爺多少會受影響。

好在,寧伯瑾改了,浪子回頭金不換,是十一少爺的福氣。

胡氏有譚富堂壓製,掀不起風浪來,後來譚慎衍回來,和寧櫻說了青竹院的事兒,胡氏被譚富堂禁足了,外邊風雨飄搖,胡氏若作威作福鬧得家宅不寧,譚富堂容不下她,家和萬事興,譚富堂曆經生死,怎不懂這個道理?

一物降一物,胡氏老實下來,寧櫻樂得自在。

四月底的時候劉菲菲生了個七斤重的大胖小子,孩子洗三寧櫻回了寧府,老遠就聽到二房秦氏的笑聲,旁邊還有道爽朗渾厚的男聲,二人的笑蓋住了樹上的蟬鳴,入夏後,天氣漸熱,寧櫻穿了身淺黃色的百褶如意月裙,發髻上戴著雲腳珍珠卷須簪,舉步輕搖,顧盼流轉,聘婷秀雅,聽著院內的笑聲,她扭頭瞅了眼沉著冷靜的譚慎衍,叮囑道,“今日莫喝多了,不然我將你扔大街上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劉足金本就乃海量之軀,再任由他灌酒,譚慎衍估計比上回醉得更厲害。

譚慎衍不動聲色的捏捏的她的手,挑眉笑了起來,“上回是小弟洗三,嶽父不在,身為女婿我自該多擔待,今日不會了,晚上我伺候你洗漱,保管盡心盡力,報答上回娘子的服侍之恩。”

說起上回,寧櫻微微紅了臉,她沒想吃他豆腐,忍不住好奇戳了兩下而已,誰知他還記著,暗罵了句是個記仇的,卻聽院內傳來秦氏歡喜的笑,“小六和世子來了,快進來啊,你父親和娘也過來了,瞧瞧你小侄子,和你大哥小時候一模一樣呢,父子兩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寧櫻抬起頭,才發現秦氏抱著孩子站在圓形拱門的的回廊上,眉眼因著笑,起了細碎的褶子,秦氏笑得歡快,眼睛都彎成了一條縫,她當即斂了羞意,慢慢走了過去,回道,“血濃於水,小侄子像大哥理所應當的,我娘也來了?”

今日回府為了孩子的洗三,她琢磨著先來這邊,隨後再去梧桐院看黃氏和十一,沒想到黃氏抱著十一來了。

“來了來了,在正屋裏呢,快進屋吧。”秦氏雙手抱著孩子,心肝寶貝的喊著,寧櫻聽得失笑,秦氏如今可算找著事情幹了,不怪她笑得眉眼都彎了。

正屋裏坐了不少人,黃氏抱著十一坐在旁邊,黃氏生孩子身材走了眼,月子裏沒怎麼恢複,瞧著又胖了許多,見著她,黃氏眼裏盛滿了笑,“櫻娘來了?快來瞧瞧十一,整日吃手,這毛病改不了了。”

寧櫻給柳氏和劉夫人見禮,隨後才走向黃氏,一個多月不見,十一生得白白胖胖,這會閉著眼,嘴裏含著大拇指,吃得正歡快著,她彎腰抱起孩子,遞給身側的譚慎衍,“你瞧著他是不是像我?”

一個多月的孩子眉眼長開了些,比剛生下來那會皮膚白,不過像誰卻是看不出來的,但譚慎衍仍順著她的話道,“像你,你陪娘和的大伯母坐著,我去旁邊屋子。”

屋裏都是女眷,他留下不太好,而且看寧成昭站在門口,想來找他有事。

寧櫻眼神落在十一臉上,眼皮子都沒掀一下,“你走吧。”

像極了有孩子不認相公的,譚慎衍心頭發笑,她喜歡孩子,出了孝期,她們能要一個,自己的孩子比別人家的好看多了,何須眼饞別人的?

如此想著,他邊朝外走,邊算著日子。

譚慎衍一走,屋裏的氣氛輕鬆不少,劉夫人娘家也是商戶,滿頭珠翠蓋住了黑絲,笑盈盈的,十分和善,寧櫻在黃氏旁邊坐下,拉開十一嘴裏的手,看他皺著眉,撇著嘴,要哭的樣子,她讓黃氏瞧,黃氏哭笑不得,“他玩自己的,你莫逗他,哭起來,誰都哄不好,你和你姐姐從小就是個省心的,他不知像誰,一點都不省心,才多大,哭起來聲音不小,昨晚鬧得你父親抱著他睡了一宿,他睡醒了吃,吃完了睡,你父親一宿沒睡,生怕他哭。”

柳氏看寧櫻日子順遂,明眸皓齒,麵色紅潤,聽說譚慎衍對她言聽計從,夫妻兩感情好得很,想到親事沒有著落的寧靜芳,麵色愁苦起來,附和黃氏道,“三弟妹說得對,十個小孩子十個都是愛吃手的,這麼大點的孩子什麼都不懂,隻要他不哭就成了,其他的,等他大些了再慢慢教。”說完又看向寧櫻,眼裏不乏羨慕,“靜芳在產房陪著菲菲說話,你回來了,我讓丫鬟叫她過來,你們姐妹年齡差不多,能說到一起。”

寧櫻抬眉,掃了眼柳氏,但看她蹙著眉,眉梢好似有化不開的愁緒,和平日幹練說一不二的寧府大夫人有些出入,她頓了頓,輕輕點了點頭,寧靜芳被柳府退親後,逢著老夫人過世,寧靜芳守孝一年,親事隻得往後推遲,柳氏素來寵愛寧靜芳,如何能瞧著蹉跎了女兒?

但寧靜芳也沒法子,她也要守孝,不然的話能和寧靜雅一起打聽打聽京中的適齡男子。

想起寧靜雅,寧櫻朝外邊瞅了眼,“大姐姐可說了今日回來?”

柳氏打起精神,想到寧靜雅在夫家過得不錯,心裏總算有了安慰,點頭道,“回的,隻是不知什麼時候,你大姐夫平日事情多,能不能陪她回來不可知呢。”

不知何故,她不想在寧櫻麵前輸了一截,譚慎衍和寧櫻情意綿綿,如果寧靜雅自己回來豈不是被人嘲笑,柳氏不想,於是先為蘇燁找了說辭。

寧櫻何嚐聽不出柳氏話裏的意思,沒往心裏去,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沒什麼好拿出來攀比的。

黃氏望著寧櫻懷裏的十一,沉默半晌,將寧靜芸和苟誌回京的事情說了,兩姐妹不對付,黃氏夾在中間難做人,寧靜芸一回京就來府裏向她賠罪,她瞧著寧靜芸瘦了一圈,臉也黑了,皮膚粗糙了,老了好幾歲,她於心不忍,當時她讓寧櫻去昆州的確有其他的心思,可寧靜芸的做法不傷她的心是假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拚力想給女兒最好的,結果被寧靜芸利用。

她還記得寧櫻從昆州回來不久,譚慎衍偷偷回京來府裏找她說事,譚慎衍坐在正屋四方桌前,端著茶杯,眸子裏盡是疏離和冷意,哪怕他的語氣再溫和,黃氏也察覺不到絲毫暖意,他說,“我敬重您,敬重黃副將,是因為櫻娘眼中,您是她在世上最重要的親人,愛屋及烏,我不想櫻娘難過,願意和她一起孝順您,但人心都是肉做的,您讓她去昆州送親,以櫻娘的心思,如何不知您的用意?您為了寧靜芸別有用心的話就把櫻娘送出去,您可知櫻娘的心情,寧靜芸什麼性子不用我多說,路上,如果寧靜芸□□,櫻娘怎麼逃得過?寧櫻懂事,從來不給您添麻煩,您就忍心眼睜睜看她被寧靜芸算計。昆州地震,寧靜芸騎在馬上,櫻娘卻摸黑趕路,腳上的鞋子戳破了,腳拇指血肉模糊,她不是金貴之軀,我給她上藥她也忍著沒吭一聲,是不是外表堅強剛毅就能忽略她心裏的傷和淚?而寧靜芸做了什麼,我想用不著我來說了。我與您說這麼多,不是希望您愧疚,隻是希望您往後想想那個在莊子上吃苦,目不識丁的女兒,如何從格格不入被人嘲笑的野人融入到京城這個圈子當中的,背後的辛酸與苦楚,望您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