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臨川。
這個名字落在離淵耳邊, 無疑於一道驚雷, 震得他神魂不穩, 眼前發黑, 方才那堪堪壓下去的頭疼又如同潮水般湧來。他捂著額角痛哼一聲, 臉色頓時煞白無比。
淩玥本隻是好奇試探一番, 未料得他的反應居然這般大, 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惴惴不安道:“師兄,你……你怎麼了?”
離淵沒吭聲, 實際上他已痛得發不出聲音了。他踉蹌著後退幾步靠牆低低喘氣,冷汗一滴一滴順著額角滑落,半闔的雙眼渙散又茫然。
淩玥怔怔站在一旁, 見這在外被傳得可怖至極的魔修此刻形容狼狽, 汗水順著蒼白的下顎滴落至玄色衣襟中,淡無血色的薄唇緊抿, 將那痛苦聲音生生咽回腹中……
不知怎的, 她心中仿佛被一把毛茸茸的刷子輕輕掃過, 竟是有些心疼焦慮起來, 恨不能將這人攬入懷中輕輕安撫, 為他分擔這痛苦才好。
待她理智回籠, 覺察到自個想法後又是一驚,直覺入了魔怔。
想她淩玥身為極樂仙宗真傳,向來被許多魔修趨之若鶩, 卻從未動過一分一毫真心, 然而之前見得離淵一劍斬敵而心生好感也便罷了,此刻竟是被其難得流露的脆弱姿態徹底俘虜了心思,全然不似她冷心冷清的本性。
突然,她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莫非……這人便是師尊曾說過的,她命中注定的劫數麼?
淩玥不敢再深想下去,忐忑伸手欲扶一把離淵,卻被他本能避開,隻好無奈將神識探入納戒中,手忙腳亂尋覓著有無可以幫得離淵的丹藥。
卻聽得遠處傳來一道曼妙聲音:“淩玥徒兒。”
淩玥抬頭,便見得妙舟仙子一身素色衣物匆匆走來,眼神複雜地看著靠在牆邊喘息的離淵,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先回去罷,這兒交與為師便是。”
淩玥暗自咬了咬唇,頭一回有了想要反駁自家師尊的念頭,隻是她修為低微,即便能留在此處,又能幫得上什麼忙?於是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滿含著擔憂之情離去了。
妙舟仙子見她這模樣,哪裏還不清楚自己這徒兒已是春心萌動。數年前她算得這孩子命中合該有一情劫,可她萬萬沒想到,這情劫的對象居然是離淵。
但離淵哪裏是淩玥可碰得的人?堂堂天命之子,本就氣運不凡,魔尊費了這般大的力氣才將這人握在手心,又豈容得他人染指?想來淩玥最好的結局,也隻能是求而不得若是一個不好,還可能惹上殺身之禍。
隻是明知是劫數,淩玥卻已陷了進去,能否化解亦隻能看運氣了。
妙舟仙子歎了一口氣。
她發現,自從自己碰著離淵,便變得特別容易歎氣。
不知是慨歎他的遭遇,還是在可惜他這個人。
眼見得離淵臉色愈發蒼白,她臉色凝重,龐大神識掃過離淵,卻隻看出他的軀體被魔尊下了層層封禁,外人欲想探得其體內狀況,至少也得與魔尊同等修為。可她不過渡劫中期,離大乘期還有一大段路要走,與魔尊修為更是天上地下,一時竟是無計可施。
妙舟仙子蹙眉遲疑片刻,隻好伸手掐訣,死馬當活馬醫,靜心咒安神咒輪番落下,接著觀察離淵神色,見其好轉不少,方才鬆了一口氣。
離淵頭腦中疼痛消減,氣息慢慢平穩下來,他有些疲憊地睜開眼睛,看向妙舟仙子,聲音沙啞道:“多謝仙子相助。”
妙舟仙子收回法力,關切道:“無妨,也怪我教導無方,叫座下弟子言語衝撞了小友,我這當師尊的,便在此替她陪個不是了。”
離淵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恍惚,避重就輕道:“不關淩玥師妹的事,隻是方才不小心觸動體內舊傷,一時有些疼痛罷了。”
妙舟仙子深深看他一眼,沒有揭穿他的隱瞞,隻道:“無事便好。”說罷拿出一瓶丹藥遞去,“此乃‘九轉化生丹’,於內傷有奇效,小友不妨拿去試試。”
離淵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接過丹藥,道謝離去。
妙舟仙子看著他的背影,冶豔昳麗的麵容中流露一絲奇特之色。
不知道她現在做的,是否正確。
罷了,就當結個善緣。眼見著一個天才毀去,總歸是於心不忍的,況且,他還與自家徒兒有那般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