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1 / 3)

傳功房內, 褚離靜默觀察著眼前之人。

顧暝淵一身藍白道袍, 低眉垂目, 看不清麵上神情, 五官尚且帶著稚氣, 卻已顯露出俊美的雛形, 身上有一絲淡淡的煞氣環繞, 若非到了褚離的境界,是很難覺察的。

少年的氣質十分沉靜,但卻不是那種無波無瀾的平靜, 而是孑然一身,無所憑依而致使的孤獨寂靜,也是無聲的警惕和抗拒。

褚離淡淡開口:“顧師弟, 你既然已經入我仙宗門下, 當修習我派法門。然功法所向,源於本心所求, 所求相異, 而功法不一。因而, 師弟能否告知我, 你所求之道, 究竟為何物?”

他早便對此有所疑慮。當年那個身負冤孽、血親盡歿的少年仍舊曆曆在目, 如今即便洗去記憶,養於阡陌,褚離也並不認為, 顧暝淵的內心沒有受到當年經曆的絲毫影響。

血煞冤孽時常影響人之心智, 容易令人憤世嫉俗、偏執成狂,太清仙宗的道意法旨卻偏向淡泊離世,無欲無求。

說實話,少年沒有走入邪門歪道,反而執意登上太清登天階,尋求仙門道法,已經令他出乎意料。

聽到褚離的問話,顧暝淵本安靜放置於膝頭的手微微彎曲,片刻之後,他仰起頭,麵上的神情是恭敬謹慎的,的確是尋常人麵對同門師兄的表情。

然而,那雙偏向狹長,又帶著幾分淩厲的黑眸卻暴露了他,那漆黑眼眸深處,卻好似燃燒著一簇渺小幽暗的火苗,洶湧著暗藏的野望。

顧暝淵的聲音裏帶著少年特有的清亮,又有一絲莫可名狀的喑啞,道:“回師兄,緣由無它。我渴慕修道之人所掌握的術法,更欲求得長生之道,得以永存世間,而不願拘束於芸芸眾生,受困於人世樊籠,因而踏上修道一途,拜入仙宗之內。”

唯有力量,才得自由。

這是顧暝淵未曾說出口的話,褚離聽出來了。

他不置可否。

顧暝淵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語有些過於猖狂,並不適合太清仙宗的道意法旨,他抿了抿唇,將眼中呼之欲出的野望暗藏下來,隨後再度低眉垂目,低低解釋道:“……不過,我之所以有如此欲求,其實源於我時常做著的一個夢。”

“哦?”褚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身在夢中,整個世界血色漫天,看不清其他的顏色,裏麵魑魅叢生,詭譎可怖。明明隻是夢境,感覺卻如此真實。每當驚醒之後,我都會想,這種命運無法掌握於手中的感覺,實在太過令人厭憎。師兄,您能理解嗎?”

顧暝淵低著頭,尚且少年的他身形相當瘦弱,聲音微弱而帶著一絲顫抖,不是不惹人憐惜的。

隻是,褚離卻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話語中那絲隱約的抗拒,明白這示弱般的偽裝之下,那渾身的警惕和試探。

他心中微歎,開口道:“不必因此困擾。大道三千,有人追尋天地之無窮奧妙,自也有人追尋力量與長生,並無孰對孰錯之分。本門雖講究清靜無為,卻並非一定要塵俗不沾,斷情絕愛,隻需堅守本心清淨恒一,杜絕妄念滋生,無所為,亦可無所不為。”

顧暝淵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他,似乎十分意外眼前這個看上去過於冷清淡漠的師兄,居然沒有斥責他剛才那番在正統修仙者看來過於“追名逐利”的話語,反而說出這樣一番類似安撫的話語。

褚離繼續道:“……你所思所求,我已知曉。依你心性,往後便修習太清道玄真經與太清衝虛劍訣罷。兩部法門皆已刻錄在此玉玦之中,你且以意念觀之,用心體悟,有何不懂,可自來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