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從喜宴中脫身,踉踉蹌蹌的跌進了房門。葉梓楣蒙著蓋頭,隻聽他醉稱了一句,“我的恒王妃”,接著便是彭的一聲響動。此後便沒了動靜。
“小姐。”
葉梓楣一邊聽著自己的呼吸聲,一邊支起了耳朵去聽房內的動靜。陪著的人為了留給夫妻兩個人相處的空間,也都默默的退下了。
小荷實在按捺不住,剛喚了一聲便被房中的姑姑拉住了身子。小荷滿麵的為難,想要提醒小姐一二,那姑姑卻使勁兒的給小荷使著眼色,拉著她的衣袖往外拽去。見小荷還要掙脫她的手,其他的姑姑便一起來,半攙半駕的將小荷弄出房去了。
“姑姑拉著我做什麼。”已經走出了挺遠,見姑姑還是不放手,小荷終於忍不住甩開了幾人的手。
“哎,姑娘好糊塗。那是什麼地方?那是恒親王和恒王妃的洞房。”
“就是,咱們下人在那裏,可不能做聲響,姑娘怎麼還敢說出聲兒來呢。”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衝著小荷說開了,聽得小荷更急了。
“可是新姑爺他……。”小荷雙臂一比劃,做了個動作,一臉的著急。
一個姑姑掩嘴笑了笑,“這正是顯得為妻賢惠的好時機。”
小荷麵上露出些疑惑的神色,看著那說話的姑姑。
另一個瞧著小荷還是不明就裏的樣子,快人快語道:“咱們的王妃若是能好好的照料,那他們夫妻二人,不是更加和順嗎。”
這姑姑話音一落,眾人便又調笑了一番。小荷雖不全懂得,可是看大家的樣子,便也隻能將擔心壓下,被眾人簇擁著,下去吃酒慶賀了。
葉梓楣靜靜的坐著,除了蠟花兒偶爾爆出的清脆聲響,便再沒一個明晰的聲音來提醒她,她是一個坐喜帳的新娘。
興奮和歡喜悄悄的褪去,她開始有些焦急。平穩的呼吸被焦灼的心跳打亂,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隱隱約約的聽見另一個人的呼吸,她有些納罕,原本歡喜的眉頭悄悄的糾結在一起。
半晌,又是半晌。夜已經深了。葉梓楣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唇邊露出一絲冷笑。
案頭的一對金漆龍鳳雕花紅燭許久未剪,燃的劈啪做響。溫暖的燭火一跳一跳的。葉梓楣抬起眼簾,還能透過蓋頭看見兩簇火苗熱烈的舞蹈,似一對展示自己美態的癡纏男女。站的那樣近,確始終有一段距離。
新婚之夜,新娘的蓋頭要由新郎親自掀開。一股急火從心中而起,葉梓楣輕咬著嘴唇,雙手在衣袖裏緊緊的攥成了拳頭。一陣酸意湧上鼻間,視線模糊了起來。垂首,淚水滿溢了眼眶,碩大的淚珠在眼眶中打了個轉兒,便拖著晶瑩的身軀,重重的落了下去。
大紅的嫁衣被淚水一滴滴的浸潤,失去了本來的晶瑩。浸濕的紅衣在燭光的照映之下,像是沾染了血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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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背的酸痛陣陣襲來,姬凱恒挪了挪酸麻的手臂。疼痛和麻癢的刺激將他從宿醉的睡眠中拉了出來。
他張開疲累的雙眼。四周入目皆是一片紅彤彤的的景象。他悠然清醒過來,忽的坐起身來,往床幔看去。
天色已見亮,清晰的晨光從窗口溜進房中,柔柔的。似乎是要趕來喚起一對新婚夫婦般,紅了自己的臉蛋兒。
案頭上的龍鳳紅燭經過一夜的燒灼,此刻早已經沒有了昨夜的精致與光鮮,雖然燃著,卻冒出了縷縷的青煙。金黃的燭台上垂掛著紅色的燭淚,一層一層的堆積起來,似乎在訴說著心中的無盡哀怨。
層層疊疊的華帳之中,一個身著喜服的女子,正端端的坐在帳中。那頭上的蓋頭遮掩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見此一幕,姬凱恒的困倦頓時醒了大半。他緩緩的站起身來,定定的看著床上坐著的,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
緩緩來到她的身邊,她沒有動,也沒有出聲。姬凱恒站定在葉梓楣的麵前,不由的握起了拳。
蓋頭下的葉梓楣察覺到了他的到來,蓋頭上靜靜垂著的流蘇微微的顫動了起來。兩個人就這樣對弈了一刻,那蓋頭上的穗子開始不斷的抖動。
姬凱恒霍地鬆開攥緊的拳頭,盡量輕的將手掌附上了葉梓楣披著霞帔的肩頭。然而,這個動作之後,那蓋頭上的流蘇抖動的愈加激烈了。
姬凱恒從案頭上拿起喜秤,略頓了一頓,便將它伸到蓋頭的下麵,略一用力,那喜秤便拖著蓋頭緩緩而起。
蓋頭過麵,露出了葉梓楣盛妝的精致麵龐。就這樣坐了一整夜,心中的不安,焦灼,心痛都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眼淚劃過麵龐,浸潤了雪白的香粉,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