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白夜鬼哭連聲起(2 / 2)

“奴婢這就喝。”昭漪歡喜得淚光閃爍,伸手便端起那碗湯,一時精神倍爍,直直仰麵大口飲了下去。

呂後忽然大笑,站起身來道:“好,好,昭漪,你不要開口說話,聽本宮告訴你。明日便要提你去承德殿公審。非是本宮無情,實是情勢所逼。本宮雖然愛你,但是與陛下的江山所比,本宮終要棄你而去!”

昭漪聽罷大驚。然欲再說話時,喉間熱炙苦澀,頓象火焚一樣,咕咕的幾聲,卻已再難發出一語。

呂後又笑,忽然熱淚橫溢,伸手艱難地抓住木欄,回身淒惻道:“昭漪,當初你一曲望鄉的折腰舞,滿身都是無聲的言語。你的眼睛都會說話。你不說話,就已迷盡了世間的男子。再說話時,豈不要壞本宮的大事。從現在即刻開始,本宮不準許你講話。你所要想說的,也盡與本宮傾吐而盡。因此,你便不需要說話了!不需要了!”

說著,呂雉很快便轉過了身子。

黑沉沉的深夜,忽然寥靜無語。呂雉的腳步急匆匆,踉蹌間變得無章無序。跑了數步,驀然回過頭來看,氣喘籲籲。隻見昭漪已經變成了一個雪白的紙人,好似被風一吹,就盡已要飛散起來。呂後便再回身快步而去,離了獄司,又走了數步,最後不得不在一株大樹下停住,喘得緩不過氣。

“娘娘!”鳳儀追上。呂後扶著樹,低頭痛哭。仰首時,忽然見一樹梨花,白如積雪般,籠在頭頂。樹隙間露出一點月色的疏影,淅零零幾聲響,有幾隻鳥振翅飛去,撩動沉夜的安息。

“鳳儀。”呂後道:“我怎麼聽見了哭聲!是昭漪嗎?她在哭。”

“娘娘的幻覺而已。如今……昭漪絕不會再發出一聲了。”鳳儀扶住道。

“不,這聲音不是她的。因為,是如此的蒼老。好象曆盡世間的滄桑般,難道,是本宮的?若不是,那就是鬼哭。這未央宮,的確藏匿了很多冤魂。我還記得趙漱玉的母親,臨死前說要變成一隻鳴蟬。”

“娘娘,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不過是想像而已。”

“可是我不怕,鳳儀,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的命早已不知變成了多少鬼魂出去了。”

“娘娘,您不必傷感。”

“我傷感嗎?”呂雉走動了幾下,腳下一軟,踉蹌難行:“當初我在項羽的軍營,眼睜睜看著那女孩受人欺淩,我卻無能為力。而如今,我做了大漢的皇後,什麼不能給她,卻要利用她的善良來獲取我的所需!天理何容,天理何在!”

呂後細細地摩梭手中那隻玉色的指環,又走了幾步,便倒在地上,滿麵都是傷痕。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些最殘酷的事情盡要發生在我昭公主的身上!為什麼,為什麼!”

風吹來,低頭,是無盡的蒼冷。盡管,一點幽光殘轉間,是又一個白色的雲月風,四下裏,淒淒盡是鬼哭狼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