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微雨在城市飄蕩。四月的街道,川流不息,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我又在路口遇到顧香。我永遠也忘不了她那一天撐著一把粉紅色的小傘,傘上穿著紅色衣服的維尼熊在恬美地笑著。
“喜歡這把傘嗎?喜歡的話,來追我呀!追到了,我給你!”她回頭,衝我甜蜜地一笑,飛快地跑上了馬路。
但是路口白色的斑馬線,她永遠也沒有走完。一聲尖銳的刹車聲,我看見粉紅色的傘飄出去,輕輕地,輕輕地落下,像深秋的一片楓葉,而維尼熊身上的紅衣卻如血一般的殷紅。
許多人跑來跑去,高聲呼喊著,沒有人知道,有一個認識顧香的男孩站在馬路的另一邊目擊這悲慘的一幕。我張張嘴想喊,但是嗓子卻被堵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來;想邁開腳步走過去,但是始終停留在原地,我像一個陌生人單純地旁觀著……
濛濛細雨漸漸成了滂沛暴雨,嘩嘩地在馬路邊彙成一條我似乎永遠也跨不過去的湍急的徑流,殘酷地隔開了我與顧香,許多年之後,我才知道這便是流年。
勿忘我,勿忘我,在這個忙碌的世上,有多少人會與我擦肩而過,又有多少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了我的生活後又在某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被我漸漸遺忘,流年寂寞,我記住了誰,誰又勿忘我。
很久以後,顧香的容貌在我的記憶中模糊,如霧裏遠山,隻有大致的輪廓,我覺得對不起她,愈加拚命地回想,卻驚詫地發現,關於她的一切慢慢地被流年淹沒。
在離故鄉千裏之外的南京的一所二流大學裏,我過著庸庸碌碌的生活,甚至我悲哀地想,我還未年輕過,便已老去。因為在顧香離開的日日夜夜裏,我的人生如嚴冬一般落寞,仿佛我生命中曾有一團火熊熊燃燒,卻在遙遠的四月黃昏被傾盆而下的冷雨澆滅。
我第一次遇到顧香是在哪裏?我托腮苦思,首先浮至腦際的卻是我初遇馮碧落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