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走越窄。
馬車在一片樹林裏停了下來。
青衣少女探出頭,“咦”的一聲,仿佛有些不相信――模樣老老實實的莊稼人一樣的車夫正不懷好心、很得意地看著她。
青衣少女叫了起來:“喂,趕車的,你怎麼趕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車夫皮笑肉不笑:“你看呢?”
“我看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車夫仰天大笑,直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才洋洋得意地說:“毒仙女朱珍居然自比是隻雞,我當然就隻好作一回黃鼠狼了。”
小秋在車裏聽得清清楚楚,這個看起來清純美麗的少女,竟是以用毒成名的毒仙女。
祁連山下清風塞,忽一日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有淡淡香氣的霧,霧過之後,雞犬不留,連魚缸裏的金魚也浮起了肚皮——清風塞大小二百一十七口人、包括三十六隻豬、五百隻雞、十七條狗、一百一十一尾金魚全部死於非命。
這個霧就是毒仙女的傑作。
因為人們實在想不起來,除了天上的仙女之外,誰還能有這樣的傑作。
“大名鼎鼎的人廚子居然當起了車夫,”朱珍的表情倒象黃鼠狼:“可笑,可笑,實在是聞所末聞,遇所末遇。”
這次,輪到人廚子露出吃驚的表情了。
“普天之下,那有象你這樣白白胖胖的車夫?”朱珍解釋道:“你以為我連自己的車夫都不認識嗎?”
人廚子張著嘴,隻好說:“佩服,佩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佩服。
“四爺早就算準了你有這一手。”朱珍臉色一寒:“人廚子,納命吧。”
胡老板對修羅手蕭四的評論是:“含而不露、綿裏藏針。”
這八個字無疑是對蕭四最準確、最保守、最客觀的評價。含而不露,看似平常,可放眼天下,有幾人有這分修養?綿裏藏針,不動聲色,有幾人能如此沉得住氣?
蕭四當然早有準備。他做事一向謹慎,幾乎滴水不漏,他每做一件事,總事先將每一種可能、每一種情況、每一種方案都仔細地進行分析。
人廚子也是老江湖了,在殺朱珍車夫之後,他也曾仔細檢查過馬車,沒有發現異常。所以,注意力集中在朱珍身上。他暗中戒備,卻沒想到首先發難的是車底――什麼時候下麵居然藏有人?――車底突然伸出一條又長又軟的鞭子,打的不是人,而是馬。
鞭子“啪”一聲打在馬背上。
馬受驚,長嘶,奔馳,馬車劇烈顛簸,馬車下的軟鞭又一卷,卷住了人廚子的手。
朱珍袖子一翻,現出一把匕首,匕首在空中劃出一個彎曲的弧形,弧光一閃,匕首便刺入了人廚子的胸膛。
人廚子本是一流殺手。有著非常豐富的殺人經驗,隻是他全力注意朱珍,沒想到檢查過的車底下居然還有根軟鞭。
軟鞭的目標是馬。
馬動。馬車便不穩,不穩就有機會。車上狹窄,還有什麼比匕首更適合的武器?
――這個布置夠不夠周密?
馬車下麵,翻出一個黑衣人。除了閃著寒光的眼睛之外,頭部、全身、四肢、就是握軟鞭的手也罩在一件異常寬大的黑袍裏,身形晃動之間,就象一隻巨大的黑蝙蝠。
黑衣人長鞭一甩,馬車又開始趕路了。
霜重色逾濃。
馬車左轉右拐,奔馳了大約一個時辰,在一個莊院門口停了一來。
這是一個非常富有江南情懷的莊院,四周的圍牆刷得雪白,圍牆外竟種著中原很少見的,從海上貿易換來的楓樹。紅葉白牆,相映成趣,顯得分外雅致和諧。
蕭四早已沐浴更衣,頂禮焚香,恭迎在莊門外。
黑衣人也躍下馬車,畢恭畢敬站在馬車旁。
一連等了很久,車裏還是沒有人出來。
蕭四略感詫異,一揮手,黑衣人立刻掀開車簾,裏麵除了正昏昏沉睡的朱珍,那裏還有小秋?
蕭四看了一會,忽然微微一笑,說了一名莫名其妙的話:
“小秋,你終於還是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