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極目蕭條三兩家
朔風吹海樹,蕭條邊已秋。
亭上誰家子,哀哀明月樓。
自言幽燕客,結發事遠遊。
赤丸殺公吏,白刃報私仇。
避仇至海上,被役此邊州。
故鄉三千裏,遼水複悠悠。
每憤胡兵入,常為漢國羞。
何知七十戰,白首未封侯!
這首詩的寫的這位戰士過去是一位江湖上的冷血殺手,曾是幽燕的人家,成人後進入江湖,遠遊天下,從事抓赤丸殺官吏、捅刀子替人報仇的行當。
“赤丸”此典出自漢代,據《漢書?尹賞傳》載,漢代京城長安,有少年結夥遊俠,持刀殺人,為人報仇。
他們靠抓摸彈丸來分配任務,抓到赤色彈丸殺武官,黑丸殺文官,白丸則料理後事。
這是古代殺手的規矩。
後來這殺手為避仇家才到了遼海一帶,結果又被征兵到邊關作戰。從此,故鄉遙遙三千裏,麵前是滔滔不盡的遼河,每一次外敵來犯,他怒火中燒,又為漢族之軟弱感到羞愧。尤其是他已經血戰了七十多場,而今白發飄飄還未得到一個官階。
陳子昂寫的這首詩,借殺手之口大鳴不平,顯出他所敬仰的“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英雄本色。
這也是吳名最喜歡的一首詩,每次誦讀,總感覺就象是為她量身寫的一樣。多年的奮鬥,不知流了多少血,付出了多少常人難已想象的艱辛代價,吳名坐上了“刺殺堂”堂主的位置,可是她一直默默無聞,無名無姓,無葉無根,無影無形。
吳名就是“無名”的意思。
她也希望人們都盡量把她忘記,最好永遠不要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在故鄉,吳名有一個體麵的、幸福的家庭,是一個公婆麵前的好媳婦、丈夫身旁的好妻子、兒女心中的好母親。
她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才女。能詩會畫,尤善工筆人物。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把她與“五口會”的刺客聯係在一起。
所以在費極說出她姓“卞”的時候,吳名就動了殺機,她不能讓家庭的聲譽受到損毀。
吳名看費極的時候,一直在看他的咽喉、心窩、肝部、動脈、神經這些致命的位置,就似一個磨刀霍霍將下刀的屠夫,看得費極頭皮發麻。
“漏洞”看著吳名,沒有二兩肉的臉上也不禁露出欣賞的眼神。她在宅院後麵閣層上,親眼目睹了吳名與孫基五條瘋狗之戰。
惺惺相惜,也許她們本就是同一類女人。
在這個世界,捕快越來越像強盜,欺壓百姓無惡不作;強盜越來越像捕快,殺富濟貧除貪鏟惡;名人越來越像妓女,給錢就幹招搖撞騙,妓女越來越像名人,自知之明明碼實價;大夫越來越像屠夫,金錢醫術草菅人命;屠夫越來越像大夫,心肝肥瘦分割清楚
――隻有“漏洞”和吳名的世界,多少年來,一直沒有改變。
――那是刀尖飲血的世界,是無情的人生。
“你很冷靜。”“漏洞”說:“所以你一殺之後,一直沒有動手。”
“我沒有把握,”吳名點點,在這樣的對手麵前,大家心知肚明,該說實話的時候,她就直說:“我看不出你的武功,你不但鎮定,甚至已經可以精氣內斂,讓人看不出你的武功。”
“過獎。”
吳名說:“你就象一塊石頭,凍得又冷又硬。”
“這倒是真的,我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我隻有等。”
“等什麼?”
吳名說:“等你們來殺了我。”
“我不想殺你,你是一個人材。”“漏洞”說:“如果你願意到錢莊來,我一定親自跟鄒夕鋒談,給你一個很好的位置,如果我們能夠聯手合作,會有一番很大的作為。”
吳名淡淡地一笑:“我到沒什麼,你旁邊的人一定會不同意。”
“漏洞”轉過頭問費極:“為什麼?”
費極正在用嘴去嗬雞骨頭,用嘴裏的熱氣去解凍,一邊舔一邊丟下一句話:“這個女人是我的。”
他翻著厚厚的嘴唇解釋:“我和她有殺父之仇。”
――他的樣子倒象雞骨頭與他有仇。
“漏洞”手一揮:“從今之後,一筆勾銷。”
象費極這種東西,那裏還有什麼父子之情。
“可是。”費極做出委屈的樣子說:“她剛才殺了錢莊八大金剛之一的孫基,這很難向莊主交待啊。”
“這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