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係和異化係的魔法,經常會出現一種“施法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施展了個啥”和“施法者也不知道自己的魔法產生了啥效果”的現象。
究其原因,大約是因為……人類其實並不理解自己。
譬如說吧,經濟學家門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有自然而然的假設人類是一個理『性』的生物,會理所當然的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但是,根據嚴謹的研究來看,事實剛好相反。
心理學中存在一個著名的“損失厭惡”的概念,即“人們麵對同樣數量的收益和損失時,認為損失更加令他們難以忍受。
同量的損失帶來的負效用為同量收益的正效用的2.5倍”。
也就是說,你在大街上撿到了一百塊錢,然後又弄丟了一百塊錢,那麼你的心情一定比剛出門的時候要差。
你撿到二百五十塊錢,然後弄丟了一百塊錢,你的心情才會和“沒見到錢”的時候相當——盡管這個時候純以收益來看,你分明是賺了一百五十塊錢,但你此時此刻的心情絕對比不上“白撿一百五十塊”。
194年,心理學研究者丹尼爾·卡尼曼就做過一個特別的實驗。
實驗者會先給受試者一百美元,然後要求受試者玩擲硬幣的遊戲。
如果受試者選擇玩遊戲,那麼當硬幣正麵向上的時候,受試者可以帶走一百美元,如果輸了就要留下一百美元。
但是,如果受試者拒絕遊戲,那麼他就可以帶走五十美元。
如果從數學期望上來看,選擇“不擲硬幣”,才是比較賺的方案。
但絕大多數受試者都選擇了擲硬幣的遊戲。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一百美元已經是自己的了,他們本能的厭惡從這一百美元之中損失。
而相對了,還有一個實驗。
這個實驗並沒有給受試者一百美元,而是直接問他們要不要擲硬幣。
如果正麵向上,受試者會得到一百美元,而反麵向上,受試者會失去一百美元。
但這個情境下,幾乎沒有幾個受試者會選擇擲硬幣。
他們大多都拒絕遊戲了。
他們依舊是本能的厭惡損失。
但在數學期望上來看,兩個遊戲之中關於硬幣與一百美元的部分,都沒有任何差異。
人隻是厭惡損失而已。
實際上,人類在日常生活的購買行為之中,就充滿了“損失厭惡”的痕跡。
這是演化所遺留下來的東西。
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生存鬥爭是極其殘酷和激烈的,個體所麵臨的外部環境是相當惡劣的,決策所麵臨的死亡威脅分布頻率遠遠大於生存機會。
正是因為如此,人類才會具有這樣的特『性』。
但是,當“經濟”“金融”“資本”這些怪獸從人類的共同想象之中誕生的時候,環境就已經改變了。
在現代社會之中,人類的“發展機會”要大於“生存威脅”。
頻頻在意“損失”,反而會失去“機緣”,或者造成長遠的更大損失。
這些玩意,就和“造成糖『尿』病的嗜糖『性』狀”類似,是在漫長演化之中曾經讓人類祖先生存下去,但如今反而在危害人類的演化遺產。
類似這種機製,在人類的精神世界之中到處都是。
因此,可以說,假設“理『性』人”作為自由市場主體的古典經濟學,有相當一部分約等於扯淡。
也正是因為如此,丹尼爾·卡尼曼因“把心理學研究和經濟學研究結合在一起,特別是與在不確定狀況下的決策製定有關的研究”而獲得了2002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盡管他是一個心理學專家,並且沒有學過任何經濟學原理。
因為在他之前的一兩百年裏,並沒有幾個經濟學家意識到自己隻是有些時候在做研究,而另外一些時候在扯淡。
一直到喬爾喬內神父所熟悉的時代為止,人類對社會與自身的認知其實也就那樣了。
因此,一個社會係魔法,出現了施法者不能理解的效果,也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