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的人生充滿狗血。
我在教育長河中飄蕩了二十來年,好不容易把從幼兒園到大學的日子給過完了,想著在找工作之前犒賞自己一下,和小夥伴們跟團旅遊。結果在最後一天遇上泥石流,兩隻蹄子跑斷了還是快不過大自然,非常蛋疼得死於天災。
你說死就死吧,我也就認了,關鍵是為什麼我醒來後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獄,而是在一個破籠子裏啊?
看著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我無語凝噎。
我變成了一隻任人宰割的小貓,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爪子都不鋒利的小貓。
所幸我還聽得懂這裏的人話,知道我是被什麼妖獸販子給逮住了,說不定會被那些小姐看上,做一陣子寵物,或許過幾天主人又看上了別的妖獸,漸漸遺忘了我。又說不定我運氣足夠差,沒有小姐喜歡,然後被賣到角鬥場去,成天和其他妖獸打打殺殺表演給人看,弄得傷痕累累,或許哪天就不敵對手而掛菜,沒有人會憐惜一隻小小的、無用的妖獸。
被關在獸籠子裏的第四天,我身邊的空籠子裏突然進駐了一個新成員,是一頭很漂亮的狼崽,明明是很可愛的年紀,偏偏生了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無視我的友好,獨自躲在角落裏一聲不吭地舔傷口。我這才發現它身上有好些毛皮黏連在一起,由於本來毛色就是純黑,流血了也看不大出來,讓我這個異常粗心的家夥完全沒有發現。
我不大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沒有鏡子的日子於我而言其實並不是很難過,因為身為人類的時候我也不太喜歡對著鏡子好半天都搞不定自己的妝容——我從來都不化妝。
別處的籠子裏傳來各種各樣低低的嗚咽聲,我四處看看,看到了很多形似我們那兒的小動物但是又有一定差別的生物。比如說那隻長得很像鸚鵡但是頭上有隻紅通通的角的家夥,據說它是什麼火雀。比如說那頭毛色純藍卻長得像老虎的家夥,它叫什麼水精靈。比如說我,雖然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模樣,但好歹知道自己四肢之中兩隻是紅的,兩隻是棕綠的,估計好看不到哪裏去,販子聊天也說不知道我是什麼品種,有可能是雜交產物。再比如說我身邊這頭全身黑漆漆的、眼睛也黑漆漆的狼,據說……據說它可能是頭暗係的戰狼。
第二天早上,販子來給我們喂食的時候,那頭黑狼依然一動不動,閉著眼好像在睡覺,可是又讓人恍惚以為它已經死了。若不是我盯著它的胸看了好半天發現了一丁點的上下起伏,我還真以為它傷勢太重沒撐過昨晚。
我倆的籠子是連著的,所以隻有一牆之隔,我隻要伸伸爪子就能夠到它的爪子。
由於它看起來懨懨的,販子大概也不指望它能好起來,不想把食物浪費在一頭看起來快要掛菜的狼身上,盡管它也算是珍稀品種。
或許我看它與我同病相憐,也或許我隻是一時還以為自己是人類那種強勢群體,所以我異常神經病地用爪子奮力將我這隻饅頭分成兩半,將大的那半插在爪子上,準備把它送到隔壁去。
隻是奈何那實在是太大,籠子之間沒那麼大的縫可以塞過去。於是我費勁地把饅頭扯碎,再用伸長的還不太尖利的爪子挨個兒插住,顫顫巍巍地送到旁邊的籠子。
我輕聲貓叫了幾次,好不容易讓對方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我把插滿了饅頭屍體的爪子在它眼前晃晃,它抬眼看了看我,再看看我的髒爪子,不動。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了,就那麼執著於讓它吃掉我的飯食。我竟然好脾氣地、毫不氣餒地奮力靠近那邊,努力伸長短腿,終於把爪子湊到了它的嘴邊。其實事後我想想,我怎麼會忘了對方是一頭食肉動物,很有可能對饅頭不屑一顧但是對我的貓爪很有想法。
但是顯然對方也不太正常,竟然伸出紅豔豔的舌頭,輕輕舔過我的爪子,卷走了上麵的饅頭,動作非常輕柔,眼神也微微軟下來。
我傻笑兩聲,其實也就是貓叫了幾聲,然後樂顛顛地再收回爪子,繼續我的喂食大業。
對方畢竟是頭狼,雖然還很小的樣子,胃口卻是比我大的,況且它還受了重傷,需要食物來盡快恢複,所以我的食糧大半都是給了它。不過我估摸著其實那點還是不夠它塞牙縫的,令人欣慰的是它每次吃掉大半之後總會重新閉上眼,停止進食。一開始我還不太明白,後來也曉得它是要把那一小半留給我吃。不管理由是如果我餓死了它就沒有食物了還是怎麼的,反正我自以為和這個鄰居相處甚歡。
從我醒來算起已過去十天,黑狼雖然沒有掛菜,但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倘若還沒有一頓好好的飯食或者是上個藥療個傷之類的,我恐怕它撐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