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睡得太多,倒了該歇息的時候反倒睡不著了。被吒地連纏著講了半宿故事,眼看著小丫頭揉著眼睛,翻身進入了夢鄉。
疾勁的夜風將窗紙頂得嗡嗡作響,燈影搖曳,伽羅扯過裘襖披在肩頭,替小丫頭掖好被子,起身登上繡鞋。比起皮靴,這中原的鞋兒的確輕快許多,隻是耐不得風雪,隻能在閨閣裏走走。
撥亮了案頭的紗燈,伏在窗下寫寫畫畫。隱約聽見廊上的腳步聲,繼而是熄燈前例行巡查的呼喝聲。
“二哥,趕了一天的路,還不困麼?”房門外隱約傳來高湛倦懶的抱怨。
“餓了,找點吃食。”答話的無疑是那沒心沒肺的“呆子”。
“晚飯時,就數你吃的歡暢。這才個把時辰,又餓了?”
“你歇著去吧。早點睡,明兒還要趕路呢..”
輕緩的腳步聲在廊上打了幾個來回,嘎然停在了門口。伽羅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對方會破門而入似的。放下筆,躡手躡腳地湊近房門,殊不知身後的紗燈已出賣了她,在房門的隔窗上投下一抹清晰的剪影。
踮起腳尖,耳朵緊貼著門縫,隻聽得一嗓嘲諷的怪笑,腳步聲由近而遠,未留下片語音聲。
長長出了口氣,疲憊地皺起眉心。莫名有些失望,仿佛一直期待著什麼,百感交集。
背靠房門閉目鎮定了片刻,抑製不住好奇,躡手躡腳地拉開門栓,借著微弱的燭光左右顧盼。
“黑燈瞎火的,在找什麼?”
一抹人影在轉角的黑暗中現了身,比她印象裏高大,漸漸清晰,著一襲石青的袍子。雙臂叉胸迎上前來,邪門地笑望著她。
“呃..白天睡了一路,夜裏找不著瞌睡了。”不堪對視嘲諷的笑臉,暗暗埋怨自己多事,不該冒冒失失地跑出來。
“在等我麼?”湊進她耳邊,噴揚著溫熱的鼻息,“耳朵豎得老高,料定我會從這門前走過。”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路過?”後退半步,轉身背向他,“隻是聽到腳步聲,出來看看罷了。”
“不知是我?”嗤笑,確信對方在胡扯。
“當然,騙你做什麼?”
“嗬,說句真話會要了你的命麼?”無奈地凝望著她,輕輕牽扯著沁香的衣袖,“怕冷麼?”挑眉迎上她詫異回望的眸子。
“不去!”心裏似已猜到他要說什麼,一口回絕。
“我還沒說出來呢!”沉著嗓音,咬牙切齒地抱怨。
“不聽!”扭頭進了屋,“砰”的一聲關閉了房門。
高洋挫敗地歎了口氣,站在原地怔了許久,轉身折回了臥房。
蔽了門,遠遠打量著和衣倒在榻上的李祖娥,佇立良久,突然哼笑出聲,“嗬,我知道你沒睡。有話你就說,甭憋壞了。”揉了揉鼻子,徑自寬衣解帶。
女人赫然張開眼,卻始終背向他,憤憤數落,“你糊塗..被爹爹知道,可怎麼了得?”轟然坐起,苦口婆心地勸說道,“這天底下什麼樣的女子沒有?納幾房稱心的妾室,趁早死了這心!”
踢掉靴子,一屁股跌坐在她身旁,笑容憨傻,“嗬嗬,爹爹若一怒之下把我宰了,你就改嫁,隨便嫁給哪個,都好過守著個呆子過活。”
咬唇隱忍,淚水還是不自覺地漾出了眼眶,順著粉頰簌簌滑落,濕了殘妝。
他是在嘲諷她的不貞麼?她是逼不得已,她又何嚐想變成這樣?
委屈..
能爭辯麼?
“怎麼哭了?”高洋挑起拇指抹去混合了胭脂的淚珠,後知後覺,“盡瞎想!我叨咕些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子進,非得這樣糾纏下去麼?”女人手握香帕,斷續哽咽。
視線別開梨花帶雨的小臉,悵然哀歎,“唉!一見到她,我就真的變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