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開胃熊蹯 名門私廚(1 / 1)

搖搖欲墜,頭重腳輕,身體像滾落的山石鏗然墜地;靈魂暗淡了下來,像嗖然隕落的流星,燃燒殆盡。。。。。。

燭火幽暗如豆,夜靜得讓人不安,高洋趴在地上任寬大的袍袖遮住頭麵,壓抑著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恐懼與怨恨交替彌漫在心底,分明感覺到自己在發抖,連舌根都在劇烈的痙攣,以至於抽噎了半晌竟哭不出聲音。

他該怎麼辦呢?

他能怎麼辦呢?

大哥一副誌在必得、當仁不讓的架勢,叫他如何開得了口?

夜風淒淒,心頭隻剩灼泉邊的隻言片語,“生而有鱗,自是一言九鼎”都不過是些昏話,被擁有的渴望衝昏了頭。憑他,能給她什麼呢?

晉陽城已宵禁,相府內闌珊燈火。高澄與陳元康每日按時到相爺的病榻前請安,她卻固執地認定高歡已經死了。

連日來茶飯不思,衣衫裙帶反倒越來越緊窄了。周身倦懶無力,心口窩時不時翻江倒海。

憑欄而立,遠遠望見花徑上的人影,英挺,幸而不是高澄。長舒一口氣,撐著案頭坐了下來。

“稟公主,大世子得知公主近日胃口欠佳,特命人送來美酒佳肴,請公主換換口味。”伽羅不曾回頭,隻聽到侍女沐月熟悉的嗓音。

“又是那金盤麼?”淡漠,一如周遭蕭冷的空氣。

“奴婢不知。”伏在地上,用力搖了搖頭。

沉默了片刻,嗤嗤一笑,“呈上來吧。”微微欠身,視線掠過跪侯在高閣下的男子,“這大冷的天,賞那人一壺酒,暖暖身子。”

“那是大世子最得意的廚子,據說是梁國人,好像還是什麼將門之後。”沐月微微抬起頭,報上自己有限的所知。

“不如戰死沙場,何苦苟且偷生,與人為奴?”甚覺同病相憐,遂命人叫那廚子親自將庖製的佳肴呈上前來。

看見捧在來人胸前的金盤便反射式地陣陣作嘔,身子發軟,一隻手虛弱地撐住前額。隱忍了片刻,擺手使人問那盤裏所盛何物。

廚子氣度從容,跪地答道,“熊蹯。”恭恭敬敬地將金盤舉過頭頂。

對熊掌寒鱉皆提不起興趣,單單被男子身上華麗的錦袍吸引。嗬,一個廚子?如此看來他那乖張的主子待他不薄。就像那鷹,吃活人的眼睛。。。。。。

金盤呈上眼前,揭了蓋子,被放置在桌案正中,男子起身時,她竟覺得幾分麵熟,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對方是梁國人,兩人隔著千重山萬重水想必沒有這個緣分,遂命人將自金樽裏盛出一壺熱酒,親自打賞於他。

“謝公主賞!”男子雙手接過扁壺鬥膽抬眼,綻開一抹友善的笑容,就像四月的暖風,五月的花海,暖意融融。

伽羅蒼冷的頰邊不自覺泛起一抹春桃般的紅暈,揚手示意對方不必拘謹,起身說話。

恭順起身,拱袖謝過,欣然灌了兩口酒,笑道,“公主與傳聞中大不一樣,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看了看貼在公主耳邊的侍女,請對方將自己的話告知公主,“都說公主是九天上的月,雪山上的冰,今日得見才知皆是繆傳。”

“你不是個一般的廚子。”伽羅抄著柔然語,憑侍女傳話。

弓身一拜,“蘭京,家父乃大梁國徐州刺史蘭欽。兩軍交戰時被俘,貪生苟且,於大將軍帳下為庖為廚。”

“蘭。。。。。。京。。。。。。”恍然想起蘭改,兄弟?難怪覺得眼熟。又想起蘭改曾說,有位家兄不知下落,難道是他?

從未聽蘭改提起自己是梁國人,那死去的老者又是何人?蘭欽?將眼前的人兒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由衷的讚歎道,“不愧是將門之後,果然氣度不凡!”

蘭京眉心一緊,掩袖遮麵,“慚愧,慚愧。寄人籬下,忍辱偷生,不知何日才能還歸故裏與親人重逢。”

玉手執起酒盞,翩翩起身,“同是作客他鄉之人,同是寄人籬下,忍辱偷生。。。。。。來,我敬蘭將軍!”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樓下傳來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忙問出了什麼事情。人聲漸近,清晰可辨,但見捧香的侍女跟隨仗劍披甲的高大護衛簇擁著廣袖褶衣的高大將軍款款登上閣樓。對方掃了眼手捧扁壺退到一旁的蘭京,逡巡停下腳步,揚起一臉泛濫的柔情,“阿惠聽說公主胃口欠佳,特地命我府上最好的廚子備了薄酒小菜,替公主寬寬心。”

伽羅輕推鬆散的雲鬢,低眉打量著金盤內的炙熊蹯,冷笑道,“金盤還是那金盤,我以為這熊蹯不如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