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陰陽怪氣的宣唱,念出了袞袍加身、頭頂冕冠的魏帝。高洋鬥膽抬眼,第一次仔細瞧了瞧他這位儀表堂堂的皇帝姐夫——
身形偉岸,虎步龍行,瀟灑從容,沉雅明淨。。。。。。
唉,他可沒有這麼好的文采。事實上,這些美譽之詞都是前輩們在朝堂上每每提起孝文皇帝時的慣例,背來背去他竟也混了個耳熟。此時全盤照搬用在姐夫元善見身上,乃是讚歎他秉承先帝遺風,文武全才。隻可惜生不逢時,要是早生個百八十年,說不定也是一朝治世明君。
緊跟在皇帝身後的是他的同胞親姐,鳳冠衝天,霞帔金履,宛如天人金身端坐於皇帝側後,似乎看見他了,又仿佛看著大殿空廓的門庭。
禮樂齊鳴,群臣三叩九拜,口稱萬歲,轅門外忽然傳來邊關十萬火急的軍報,“逆賊侯景投靠****宇文泰!設計生擒東魏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等人。又派人偷襲兗州,西兗州刺史邢邵先發製人,侯景派出的二百人馬全數被擒。。。。。。”
侯景反了。對方任河南道大邢台時,便手握十數萬大軍;授封大司徒後更是野心昭然,飛揚跋扈,從未將他們這幫小字輩的高氏子孫放在眼裏。傳說此人在私下裏還曾揚言,“高歡在,我不敢怎麼樣。高歡若是死了,我絕不能與那鮮卑小兒(高澄)共事!”
朝堂上瞬時炸開了鍋,一向被大哥視為心腹的崔暹成了眾矢之的。在此之前崔暹曾彈劾過侯景,諸位臣僚都咬定侯景反叛是由崔暹引起的,並聯名請求誅殺禍首。可他心裏跟明鏡似的,那些家夥多半是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借機落井下石。
也怪那崔暹平時隻圍著大哥一個人轉,大哥又是鋒芒畢露,不加收斂,如今各派勢力都巴不得崔暹去死,說是上表求魏帝嚴懲,不如說是借皇帝的金口偪大哥自斷一臂。
大哥派司空韓軌督率各路軍隊前去討伐侯景,又擔心官叛民變,親自外出巡視各地,安撫下屬。並將段韶召回守衛晉陽委以重任。照理說,這駐守晉陽的差事非他莫屬,如此說來大哥還是不放心他回去,卻不知是為了權力,還是為了女人?
散朝後,高洋命人置辦酒席為表兄段昭踐行,並預備了幾大車禮品,親筆寫下了一封家書請段昭替他一並帶回晉陽。但願李祖娥能了解他此時的心境,替他了卻最後的心願。。。。。。
高澄離開晉陽後,相府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婁夫人終日侍奉在相爺榻下,下人們按部就班地做著分內的事情。東苑周圍雖然撤去了守軍,卻安插了暗哨,伽羅寫給叔父的信,始終沒能送出去。
時近二更,伽羅手捧著畫卷卻已是興味寥寥,掩口打了個哈欠,吩咐侍女備香湯沐浴,才解下綰在頭頂的高髻便聽說李祖娥帶了禮物求見。打心眼裏並不想見對方,又因對方“帶著禮物”唯恐錯過了要緊的細節。照理說那李祖娥恨她都恨不過來呢,平白無故給她送什麼禮?料想那“禮物”來自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