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陽瓷器鋪的東家冉洽翹手在胸前,冷眼看著這三個所謂“使者”,不情不願地對嚴桂開道:“嚴大人,你們官府的事情,小民並非不願意配合。隻不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經地義的事情啊,就算這幾個是什麼‘齊三佛國’的‘使者’,買東西也還是要付賬的啊!”
嚴桂開已經聽完店家的敘述,大致了解來龍去脈,誠懇點頭道:“冉掌櫃說的是,這事情確實是我們禮部的疏忽。”
他正要叫那三佛齊國的譯者來付賬,卻是對方先開了口。
“嚴帶認,窩們付果錢了,已經。”
三佛齊國懂得宋話的人鳳毛麟角,使者畢羅群陀浦是其中之一。
畢羅群陀浦的宋話是從一名麻逸國商人那處學來的。
那個麻逸國商人常年往來大宋、麻逸和三佛齊,學得一些買賣常用的大宋話。隻可惜,他的宋話其實不太標準,畢羅群陀浦學得七八成,便又再差了一些,常常出現奇怪的口音和句法。
嚴桂開想了想,才弄懂他說的是什麼,於是仔細地問道:“你們真的付過錢了?”
“隊!圈撲,圈撲付果了!”
畢羅群陀浦用力點頭,神色嚴肅。
“冉掌櫃,”嚴桂開轉身對冉洽再問道:“這位使者說他們已經付過錢了,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能有什麼誤會?”
冉洽叫來兩個夥計,吩咐道:“阿祥、旺春,你們兩個來給大人好生說說,這幾個番子到底給錢了沒?”
他又言之鑿鑿說:“嚴大人,咱永陽瓷器在汴橋頭開業至今快二十年,出名的明碼實價、童叟無欺,你到這朱雀大街、青龍大街去問問,哪個不知道?正宗的金漆招牌老字號,用得著誆騙這幾個什麼……”他睨了那三個三佛齊國人一眼,不屑道:“什麼‘齊佛國’的‘使者’?”
冉洽身旁的一名年青夥計接口道:“大人,這幾位‘客人’確實還未付錢,他們拿走了我們的幾件樣貨掉頭就走,留下三個昆侖奴在此處。我們上前去理論,他們嘰裏呱啦地說了一通,瞧那陣勢,不是想敲詐便是要勒索!”
另外一個年長一些的夥計,點頭補充道:“正是,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連喊帶吼地,分明是來撩架的,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人!”
嚴桂開聞言,轉身問畢羅群陀浦說:“這兩位夥計說指證說你們還沒付錢?”
對方大聲爭辯道:“窩們付果了,圈撲付果了!真的!”
使者麻塔陀拉浦摟在懷裏的一尊白瓷製佛雕像,被畢羅群陀浦一把拿了過來,捧到嚴桂開麵前,說道:“遮個,在三佛齊換三個阿撕憨巴,在占婆補羅換兩個,縮以,在帶宋換一個!”
又比了比身後的另一位使者穆羅茶浦,他左右手上各捧一尊瓷器佛像。
畢羅群陀浦再指了指冉洽身後的三個昆侖奴,理直氣壯道:“三個蘇阿拉卡,換三個阿撕憨巴!窩們已經付果了!圈撲付果了!”
這一半三佛齊話,一半不標準大宋話的話句,嚴桂開聽得眉頭緊皺,一頭冒水。
幸而,他前兩日都有和葛敏才一起陪同,大概能弄明白一些。
阿撕憨巴,是指昆侖奴。
占婆補羅?
這個他曾經聽交趾的使者說過,就是占城的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