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二刻。
天空是一條大魚,身上有一列列白雲做的鱗,間以藍的底色。
東方偏南,朝陽淡淡地映紅了遮蓋它的雲。
朱雀大街路旁的樺樹一早都褪盡了葉子,散發出樹木特有的清新氣息,有種田野的味道。
錢雪蓬才一進到牡丹館的辯論賽會場,便聽得有人在叫喚他。
——“浩初兄!”
是黎俐。
錢雪蓬應了一聲,會場上早已座無虛席,四處擠滿了人,他隻得順著聲音走到會場的最後麵。在所有座位的背後,擺放了一排矮小竹凳子,那是“站位”,每位票價三貫。
“都說定了讓我替你出門票的,好好的首席你不坐,偏生要瞞著我買這‘站票’。”錢雪蓬不無抱怨地說道。
黎俐清秀的容顏上,始終帶著一抹笑,黑眸內斂且溫和。
他道:“你上次已經替我付過了。”
“不算不算,”錢雪蓬擺手道:“上次辯論賽沒有辦成,編輯部把錢都退回了。”
“托浩初兄的福,上次有幸坐在第一排聽講座,子默萬分感激。”
“說起來,那個講座有趣嗎?”錢雪蓬好奇問道,他上次因府中有事情要忙,錯過了。
黎俐頷首回答:“獲益良多!”
“哎呀,實在是可惜錯過了。”
“這次的辯論賽浩初兄莫要再錯過,趕快到首席去吧,將要開始了。”
錢雪蓬點頭,卻走了沒幾步,又打了個轉頭,回到黎俐的身旁,問:“我與你換一張票可好?”
黎俐不解:“為何呢?”
錢雪蓬往首排中間一指:“你看到那個人沒有?”
“有什麼不妥?”
“那是我姑父。”
黎俐的角度隻看得到那人的背影:“他怎麼了?”
錢雪蓬皺著眉頭,表情相當反感:“他在禮部任職,是個不小的官……平日裏,最愛在晚輩麵前端著個讀書人的架子,動不動就要考我的功課。”
那人的旁邊空了個位置,想必就是錢雪蓬買的座位。
黎俐被他為難的模樣逗笑,搖頭道:“我雖然想到首席去觀看,但亦不情願這般占你的便宜……”
“罷了,”錢雪蓬不惱:“你不換也無妨,總不信用我首席的票換不來一張站票?”
他問旁邊的一個書生:“我用首席的票換你站票可好?”
自然是忙不迭地答應。
錢雪蓬站到黎俐旁邊的竹凳子上,得意一笑。
“做了虧本買賣還笑得出來,我頗有些為錢府的生意擔憂。”黎俐打趣他。
“不虧,不虧。”錢雪蓬氣定神閑:“能與黎子默一同觀賽,才是值回票價。”
……
那邊廂,講台上的虞茂才猛敲了三下鑼,寓意辯論賽開始。
“各位觀眾,歡迎光臨第一屆《汴京小刊》辯論賽。這個辯論賽是由翰墨齋、纈繡坊,以及尚誠行共同讚助的!”
話剛落音,在場的觀眾學子們便紛紛議論起來。
“不是說《汴京小刊》舉辦的辯論賽嗎?能有翰墨齋、纈繡坊什麼事情?”
“翰墨齋賣的是文房四寶,倒也說得過去,纈繡坊和尚誠行扯進來算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是‘讚助’?”
“好像就是給錢的意思吧?”
……
虞茂才看到眾人討論得熱烈,便又敲了一聲鑼。
大家頓時靜了下來,望向講台。
卻看到邵忠從另一側台階上到講台上來,在懷裏掏出一卷橫幅,慢慢地卷了開來,展示給眾人看,上麵寫著“回味世間點滴,書寫大氣人生”,他一邊大聲地、抑揚頓挫地說道:“你的文采,你的文章,全靠你的文具。翰墨齋,汴京老字號,汴京學子的首選!”
在場的人都是《汴京小刊》的讀者,自然曉得那是廣告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