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不休假(1 / 1)

雨,時斷時續地下。

冬雨。

朱雀大街四處張燈結彩。

滿街的大紅色,與無盡的、淒怨的雨有種微妙的反差。

“王先生?”

柴玨好奇地喚了一聲。

他正要進到八寶茶樓裏去,碰巧遇到往外走來的王安石。

“除夕也出門?”

王安石答道:“三殿下不也出了門麼。”

柴玨莞爾:“我來尋樂琅的。”

“不在。”

“嗯?”

“某亦是來尋安國侯的,史掌櫃說道他去了東水門那邊。”

東水門,在汴京的西南,出了朱雀門外,再走約莫三、四裏路。

柴玨恍然:“是為員工宿舍的事?”那是八寶茶樓和八寶快餐的員工宿舍選址。

王安石點頭:“正是。”

“連除夕都不歇一下!”柴玨一副耐“他”沒有辦法的樣子。

“聽史掌櫃說,八寶茶樓不休年假。”二人並肩走在大街上,王安石閑聊般說道。

“哦?”

“夥計們自願的,說是怕熟客們過年沒地兒飲茶、吃點心……”

柴玨彎唇淺笑,不以為然道:“即便是再忠誠的熟客,過年時候家裏都殺了雞鴨魚,怕是也想不起八寶茶樓了吧?”

王安石也微微一笑:“史掌櫃說他也是這般勸的,但夥計們說著過年期間,全京城獨此一家食肆照常營業,汴京這樣大,縱然每十戶、二十戶裏隻得一人想要外出用膳,加起來也不是小數目。”

雨愈漸下得大了些。

油傘邊緣滴下的水珠沾濕王安石的裌衣,也沾濕了柴玨的狐裘。

“夥計們是真心將八寶茶樓當作自己的生意。”王安石不無感歎地說。

柴玨輕輕頷首:“那是因為樂琅把夥計們當作家人看待。”

“嗯。”

王安石深深認同。

旁人隻道安國侯“樂琅”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官學裏的“第一草包”,然而,他深信“他”並非頑劣,更不是愚魯,隻是想法太過獨到,絲毫沒有被世間陳規陋習枷鎖。方枘難嵌圓鑿,故而格格不入,以致於大家從無機會得知,這個“少年”其實有著樸實真摯的慈悲心,和大無畏的勇氣。

“說起來,晚輩想起一樁事情。”

柴玨說道。

王安石問:“什麼事情呢?”

“八寶茶樓和八寶快餐都有為夥計們慶生的習慣,先生知道嗎?”柴玨不答反問。

“有這樣的事?”王安石訝然。

“是呢,此事要從我第一次參加夥計的慶生說起……”

和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柴玨將那次夥計張二虎的慶生宴娓娓道來。

……

雨勢漸停。

馬車早已駛出朱雀門,還有片刻就能抵達東水門了。

“當時,我感歎道,曆朝曆代百官的俸祿比之夥計們的薪水,可謂是雲泥之別,但有多少官員是真正以天下社稷為己任的呢……”

柴玨的故事,也正好說到了尾聲。

王安石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沉吟了一下,他道:“委實如此。大約是沉迷於爭權奪利,便會使人失卻了感恩之心。”

柴玨搖了搖頭,笑道:“先生的想法和當時的我一樣。”

“難道不是?”

“晚輩倒覺得樂琅的說法更合理些。”

“他是怎麼說的呢?”

“曆代的君王,那個不是把這天下當成隻是他們自己家的天下?雙方都不冤枉。”柴玨一字不改地轉述。

——“哈哈哈哈哈!“

默然了一陣,十分罕有地,王安石爆發出朗然的笑聲。

”確實,確實!雙方不冤,都不冤!”

就在此時,馬車停下來了。

車窗外卻有持續不斷的喧嘩。

“怎的如此吵鬧?”王安石狐疑。

柴玨掀起厚重的簾子,爭吵聲更真切地傳入來。

——“公用茅廁、公用灶房?樂琅,你這根本就是陽奉陰違、兩麵三刀!”

是司馬光的聲音。

王安石臉色頓變得黯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