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三人來到臨河,臨河乃是漭水的分支,沿河向上便可到達軍營。此處離戰場不遠,前方雖有村落卻不見一人,唯有斷壁殘垣和光禿禿的黃土地。月重影將兩匹馬放出去吃草,然後尋了一處民居,先將同行的女子安頓了。
“此處雖然破敗卻也能遮風擋雨”,月重影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屋的意思。瞧著元小令臉色慘白,瀾華神情疲憊,他斜倚著破敗的門框,疲憊地笑笑,“你們先在此處歇息,我去看看有沒有吃的東西。”
“好呀,我要吃魚!”察覺到出月重影的擔心,元小令骨碌碌轉了轉眼珠,“方才路過臨河,見其上波光粼粼大魚翻滾,一定好吃的很。”
“那可得好好嚐嚐。”月重影一掃先前的陰霾,笑得溫和。
“瀾華,你家在何處?”元小令開始收拾行李,打理床鋪。
瀾華愣了一瞬,一雙青色的眸子轉了又轉,唇齒微張,似有千言萬語,卻終究輕輕道:“漭水岸邊。”
元小令有些擔憂地拉起她的手,“我聽說漭水正在打仗,不如你先隨我們去常勝軍中吧。”幸而她買了兩身衣裳,此刻自己與瀾華均是男子打扮,一路上倒也方便。元小令目光誠懇,瀾華瞧著她明亮的眼神,卻別過眼去搖了搖頭,“我不能隨你們一道走了。”
“我們還沒到漭水,村落已經蕭條至此,你一個人會有危險。”元小令想到這一路的敗落模樣,“說不定你的家人,也都逃難去了。”
一提到家人,瀾華忽然紅了眼眶,如瀑的長發輕輕蓋在肩頭,隨著她的哭泣微微起伏。
“瀾華,你莫要哭,我錯了我錯了。”元小令慌慌張張地,手忙腳亂地幫她擦去淚水。
瀾華緊緊咬著嘴唇,“不要道歉,是我的錯,方才想到了我的父親。”
淮水縣時,元小令曾聽她提起過已經過世的父親,她嘴唇微動,低低說了聲,“……對不起”。
“我的父親被人害死,我被人一路追殺。”瀾華青色的眸子裏翻滾著異樣的情緒,“我知道你為了我好,可是不管有多危險,我都要回家。”
“我不過是去捉了幾條魚,你們便哭成這樣?”淡淡的笑聲從屋外傳來,隻見月重影手提著三條鯉魚,短短的時間,他竟已洗刮幹淨,隻待下鍋。
屋裏的灶台早就廢棄不用,月重影便以樹枝將魚穿起,灑了鹽巴作料。火折碰觸,“噗”地一聲,引燃的幹枯的柴草樹枝。元小令抱著膝蓋,直瞅著魚兒發呆。卻見月重影十分熟練地翻烤鯉魚,火苗躥上魚肉,發出“滋滋”的聲響來。
瀾華見她如此,平靜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小令,他對你真好。”
火苗越躥越高,映在元小令的臉上,紅撲撲亮堂堂明豔豔的,像是含羞帶怯女子的麵龐。此時她雖身著男裝,卻平白多了幾份嫵媚。
“才不是呢?”元小令急著辯解,便聽月重影風輕雲淡道:“這是為夫應該的。”
“哈?你們……”瀾華聞言,掩著嘴“咯咯”地笑出了聲。
借著幽幽的月光,瀾華仿佛看到元小令有一霎那的怔忪,她羞怯地看了月重影一眼,卻因他若有若無的低笑心中莫名悸動。
瀾華輕輕碰觸元小令絞扭在一處的手指,“害羞啦?”
元小令也不答話,也不辯解。一雙眸子在月光下明亮似琉璃珠玉,盈盈低垂,閃著璀璨的光華。一時間三人再不談笑,隻聽到淙淙的流水聲和火苗的“劈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