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月重影勸了許久,元小令仍然覺得獨自一人睡在房內實在膽戰心驚,便蜷縮著躲進馬車裏。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瀾華,她有些擔心,又有些好奇,瀾華離開此處,究竟是去了哪裏?她的父親被人殺害,她又一路遭人追殺,這一去,倒是福是禍?
想著想著,腦子裏仿佛有千萬條絲線,剪不斷理還亂。她百無聊賴地歎了一口氣,低聲道:“重影,你在麼?”
一簾之隔的馬車外,慵懶的聲音帶著安穩的情緒,“我在。”
他在。元小令方覺得有些安心,緩緩地閉上眼,終於沉沉睡去。許是連日乘坐馬車顛簸太久,就連睡夢中也是渾身酸痛,似是在荒無人煙之處策馬馳騁。不知睡了多久,她終於撩起沉重的眼皮,抬頭望向馬車的頂棚,那裏綴滿了青色的纓絡,隨著馬車的顛簸飛舞跳躍。
元小令清醒過來,原來他們已經在路上。她輕輕掀開轎簾,隻見馬車之外,接天連日的是漫漫黃土,不比南地的綠樹成蔭、鳥語花香,此處略顯光怪突兀,卻給人一種別樣的硬朗之感。
“醒了?”月重影目不斜視地駕車,卻從懷裏取出一件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準確扔進元小令懷裏。她打開來細瞧,才發覺竟是一隻烤玉米!
“呀,呀,哪裏來的玉米?”元小令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不由分說捧到嘴邊便啃,“還是熱的,真香。”
月重影瞧著她圓鼓鼓的一張臉,不覺微笑,“因戰事忽起,周邊的百姓都逃難去了,大片的作物無人收割。”
元小令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忽然揚起臉,“東陵地處西北,倉平位居南邊,為什麼要打仗呢?”
月重影笑笑,“東陵王開疆拓土幾十載,常有吞並八方的野心。”
“東陵人與南人習俗不同,信仰不同,即便以戰爭奪人領土,也未必能安居樂業啊?”元小令若有所思。
“若東陵王如你這般,邊陲早就安寧了。”月重影的目光望向遠方,“西北一役,不論誰勝誰負,對兩國百姓而言,都是沉重的災難。”
“依你所言,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止戰議和?”元小令眨了眨眼,“可前朝也有過議和之舉,不過短短幾十年,烽火又起,幹戈不斷。”
“前朝的議和,隻是單純的兩國休戰,養精蓄銳,並未想過長久的共存。你看此處,田地荒蕪,水源稀缺,再往北去,恐怕是一片寸草不生之地。而東陵國正在西北方向,數百年來隻能存活於這茫茫黃土之上。”
元小令斜著腦袋望著月重影,他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有別於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竟然讓她隱隱心生敬畏。若是這番話能傳到皇帝哥哥耳朵裏,是不是不用打這麼久的仗了?
“非東陵人善畋獵,遊牧,實乃環境所迫。南方水土富足,可謂魚米之鄉,若是有朝一日能率眾南下,繁衍生息,東陵人必然拚死一戰。”月重影歎息。
“若是東陵也如倉平一般,夏有瓜果蔬菜,冬有糧食裹腹,他們的子民便願意休養生息,不再妄動幹戈了吧?”元小令問。
月重影聞言一愣,微微側目望著她,目光中多了笑意。
“怎麼?”她有些心虛,“我的想法很可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