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黃土高原上有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村子，叫做李老莊，屬山西省稷山縣管轄。村裏現今有兩千五六百口人，清朝末年的碑記上說有“人千幾百”。村南玉帝廟裏有塊石碑詳述了村名的來曆，蓋因戰國時期趙國大將李牧屯兵抗秦，建寨於此，故名李將軍寨，後人簡稱為將軍寨，當今的村名叫做李老莊，玉帝廟中另有一塊石碑叫做《重修玉帝廟及獻殿碑記》，其中有這樣一句話對“李老莊”三個字做了闡釋：“夫老者，尊君之意也。”對於德高望重的人尊稱為“某老”，這是中國古有的傳統。村子的版圖之內，至今許多地名仍沿用古製，諸如：校場、香爐台、李家灘、點將台、車道、馬道等，由此略可想見這位名將當年金戈鐵馬的氣象於一斑。
將軍寨村子的布局現在已然是一派新農村的樣子，一排排青磚平房或樓房整齊地排列著，幾條主要街道全部實現了水泥硬化，村郭範圍也比原先擴大了差不多一倍。昔日的將軍寨四周有厚厚的夯土圍牆，圍牆上麵可容戰車通過，在沒有現代化武器的古代，這樣的圍牆無疑是極其堅固的城防工事，易守難攻。遠的無法考證，一九五零年，稷山爆發了匪特暴動，匪徒們在攻打將軍寨時，村裏的民兵據守城牆，奮力抵抗，匪徒們在沒有大炮的情況下，憑借數十支長短槍，也隻能望城興歎，不得不放棄進攻村子，村民因而幸免於難。根據筆者幼小時的記憶，圍牆內東西大約三百米，南北大約在三百八十米左右，村裏有兩條南北大巷，一條東西街道，全部是用石板鋪砌的路麵，下雨時利於雨水流瀉，行走起來也絕不泥濘。村子內部四通八達，各個小巷子都是互相連通著的，沒有一條死巷。按照街道和巷子的布局，村子開有六個城門，其中南北門各兩個，東西門各一個，每個城門都有用巨大青石鑿成的圓拱形城門洞，城門洞裏還有看門人居住的窯洞。村外有碎石鋪築的環村道路。村內村外，座落著聖母廟、玉帝廟、三官廟、關帝廟等四座大廟和觀音廟、文香閣、水母廟等十座小廟。全村七千八百畝良田圍繞在村子四周，縱橫交錯的引洪灌溉渠道有總渠、有支渠，恰如其分地利用了地理優勢，猶如一張密結的網絡。出了村子，有通往四個方向的四條大道，由於出入都要經過引洪渠，因而，在這四條大道上分別建起了四座小石拱橋，分別叫做高橋、善橋、連橋、通橋。春天裏，當遍地的麥苗泛綠之際，如果從高空往下看，整個村子猶如蟄伏在綠海裏的一隻巨形的老“鱉”，有頭有尾，四條大道和四座小橋如同“鱉”的四肢和四肢上的關節。按照迷信的觀點，這樣的布局似乎在冥冥中成就了一種渾然天成的獨特風水氣候，在過去上千年的曆史上，村子裏民風祥和，衣食自足，人傑地靈，才俊輩出。後來，就有外來的風水先生路經此地，一看，呀呀呀，不得了！這村子真成了精了，今後發達不可預料，得想辦法破了這風水。於是，這風水先生主動提出資助村裏建一座關帝廟，村子裏公直（也就是現在所說的村長）等一幫管事的頭頭腦腦們不知其意，一聽，這是好事呀，為啥不幹？於是，工程很快就破土動工，並且在兩三個月之內就順利竣工了。氣勢宏偉的關帝廟巍然屹立在村子正北方向，一身凜然正氣的關老爺正好壓在“鱉”頭之上。須知關老爺那是正氣的化身，是邪魔歪道的克星，一下子壓住了村裏的靈氣。再後來，不知何人牽頭在村子正中間，也就是“鱉”的肚腹上挖了一方池泊，放進水，供村裏人漿衣洗涮，最多的是洗涮嬰兒的屎布尿布。因為是死水，一到夏天就長滿了厚厚一層綠藻，腥臭熏天，這下，徹底破解了村子的風水，以至於原本祥和富庶的將軍寨逐漸敗落，一蹶不振。
在將軍寨老百姓口口相傳的故事中，人們至今對當年建寨的李牧將軍充滿了無比的敬仰和懷念。李牧一生征戰無數，從未打過敗仗，公元前229年，秦將王翦攻趙，趙王派李牧統兵前往拒敵，屢敗秦軍。秦軍忌憚李牧，便派間諜到趙國用重金賄賂奸臣郭開，四處散布李牧“擁兵自重，通敵反叛”的謠言。昏聵無能的趙王遷一聽這還得了，就派趙蔥、顏聚取代李牧。麵對趙王自毀長城，李牧痛心疾首，拒不受命。趙王遷竟派人將李牧秘密逮捕，抓回邯鄲賜死。李牧走出王宮大門，仰天長歎：“我死，趙必亡矣！”說罷，毅然用右手揮劍自殺，由於天生胳膊太短，寶劍無法刺透，於是，一代軍神李牧口銜寶劍撞柱而亡！在李牧慷慨悲壯地吞劍自裁時，秦國大將王翦率領的虎狼之師，已被李牧指揮的大軍死死擋在井陘關外一年有餘。兵臨邯鄲城下的秦將楊端和，也因為李牧的存在，隻能在邯鄲城外望城興歎，一籌莫展。李牧死後，秦王和他的子民們笑得嘴巴幾乎扯到了耳後，差點就要笑掉大牙。秦將王翦和楊端和立馬揮師攻趙，僅三個月就掃平了趙國，攻克了邯鄲城，捉小雞一般把那個敗家誤國的國王趙遷裝進了囚籠。而貪賄賣國、讒誣良將的郭開落了怎樣的下場呢？趙國滅亡後，秦王封他為上卿，他洋洋得意地去邯鄲搬取家財，誰知在返回鹹陽途經將軍寨時遇盜，數車金銀財寶全被劫走，郭開自己也被大卸八塊，心肝肺被掛在了柿子樹梢上，讓烏鴉們飽餐了一頓。後世傳說，這是留在將軍寨的李牧部下傷兵與當地百姓聯手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