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凶荒 第十章(1 / 3)

第十章

在那場曠古未聞的荒旱災害中,有一個人為了拯救後稷故裏的父老鄉親,棄官不做,傾家蕩產,救活了成千上萬條人命,這個人就是王文在。

王文在,字念堂,號杏塢,稷山縣塢堆村人,生於書香門第耕讀之家,自幼聰敏好學,七歲能詠《千家詩》百首,十一歲即將《三字經》讀得爛熟,隨後曾中舉人、貢生。二十九歲保和殿複試一等第一名,欽點“七品小京官”,同治七年,三十五歲的王文在獲殿試一甲第三名(探花),欽點翰林院編修。1874年派任湖南大主考,1875年授湖北學政。王文在自高中探花後,主要從事教育工作,先後主講河津文清書院、河東書院以及晉陽、令德堂書院十餘年,其主講聲譽在秦晉兩省口碑極佳,其詩文書法更是被慈禧太後稱為“文冠七品,筆壓三班”。童年時代,有天授業老師高老夫子試探他的才思,指著他的拖地長袍道“小頑童長袍拖地”,文在立即回應,指著老夫子頭上的帽子道“老夫子帽頂朝天”,喜得老夫子直誇他是奇才。此地民間廣為流傳著王文在的一副對聯,說的是鄰村有一家正準備給兒子完婚,不幸家母突然亡故,就想把婚期往後移,正巧王文在來此,眾人便請他拿主意。文在說:“母親去世固然是大事,但兒子結婚也不是小事,可以婚喪同辦,不必更改日期。”有人問:“那對聯如何來寫?”文在略加思索,提筆寫道:居母喪,作新郎,哭乎?笑乎?細思想哭笑不得;設靈堂,入洞房,進也?退也?再回味進退兩難。

橫批:紅白大事王文在小時候在本村私塾讀書時,每從學中歸來,見母親衛氏在廚下辛勞,便立即奪過風箱拐,一手拉風箱,一手持書誦讀。平日在家,一日三安必問。高中探花省親歸裏時,王文在“母食必自舉、母頭必自盥、母衣必自洗、母溺必自取、母藥必自嚐、母室必自掃”,因而他母親常對人講:“吾文兒,真二十五孝也!”

村裏每逢唱戲,總有些人不遵守廟規,搬著高腿的桌蹬,影響大家觀看。村人為尊重探花王文在,專門在前排中央為他留有一塊空地,將座位設置其內。但王文在每當開戲之前,總是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廟門口,禮讓村裏老人優先入座。他的一些侄兒侄女、姑嫂姊妹等人也有人在廟中擺放高腿桌蹬,王文在得知後,在開戲之前,突然派了家裏的傭人,用鋸子鋸斷了自家人的高腳桌蹬。從此之後,村裏人看戲再也沒有違反廟規的事情發生。

王文在剛到湖南任主考時,江南一些文人對這位北方人心中不服,想試探一下他的才學,便指著樹上的雀巢為題,請他賦詩。王文在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一窩兩窩三四窩,五窩六窩七八窩,此地也有梧桐樹,鳳凰何少爾何多!”當場令這些江南才子們目瞪口呆,大為折服。

王文在對待下僚,一貫仁愛寬厚,從不居高自矜。他在奉旨赴雲南主考途中,路經湖南永順縣一個驛館。此驛館僅有一座小院,北屋為上房,兩側為廂房,南麵為驛館的驛丞和驛卒居住。王文在來到驛館之時,已是深夜,他吩咐隨行人員滅燈按牌,以平民身份入住驛館,驛館人員並不知欽差大人駕到,就將他們一行人安置在廂房過夜。四更時分,隨從人員起來喂馬,點著了翰林院的敕賞宮燈,這下子可嚇壞了驛丞和住在上房的一位地方小官,他們急忙出來叩頭請罪,懇請王文在立即搬到上房去住。王文在再三安慰推辭,最後還是那位官員把自己的床鋪硬搬到王文在所住廂房的偏角,二人同宿到天亮。

汾河橫貫本縣東西,柳溝坡是連通汾河南北兩岸的咽喉要道。此坡原為羊腸小道,依崖而上,極其陡峭,行走十分不便,碰上雨雪天氣行走更是艱難,成為製約兩岸百姓交通的瓶頸。王文在小時候經常走這條路,曾對好友說過:“日後吾若得誌,必使險隘成坦途,以利父老。”高中探花後,為了實現幼時夙願,王文在一舉大修柳溝坡,一切開支均在他的俸祿中支取,感召地方官員與商賈士紳紛紛慷慨解囊。工程曆時一年零兩個月,終於大功告成。

光緒三年八月,王文在再次動了鄉思。從多方傳來的消息,證實北方數省這場百年不遇的大荒旱愈益蔓延,百姓掙紮在死亡線上,朝不保夕。王文在憂心如焚。

這天早飯後,王文在問過母親早安,向母親提起自己任期已滿,回京複命後,打算辭官歸裏。母親問道:“為娘也早有回鄉之意,隻是路途遙遠,不想讓我兒耽誤公事。我兒為何忽生回鄉之念?”

文在回道:“想我後稷故裏乃是稷王教民稼穡之地,而今荒旱連年,民不聊生,餓殍遍野,死者十之六七,再過數月,隻恐親友鄰居大多已成隔世之鬼矣!朝廷雖說賑災放糧,然而,當今貪汙腐敗成風,及至米糧到了百姓手中,已成杯水車薪矣!兒文在身居高位,難建匡扶社稷之功,唯思竭盡全力,以救黎民也。兒意欲回鄉當爐掌勺,以多年俸祿積蓄,為家鄉父老賑災舍飯,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聽了兒子的話,文在的母親心裏感到無比地寬慰:“難得我兒一片報效家鄉之心。以往隻說我兒孝敬雙親何止二十四孝,而今看來我兒情係故土也有二十四成。好吧,咱就回鄉吧。”

王文在著即修了文書,上報朝廷,請求辭朝還鄉。兩宮皇太後對王文在的行為大加讚賞,特意追加了五千石賑災糧食,著王文在隨身帶回,作為舍飯的備用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