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裏驚叫的那個人正是周英南,半分鍾之前,他一腳踢開實驗室的大門,發瘋一般地往外跑去,一個小時之前,他還走在趕往實驗室的路上,手裏提著刀,自信滿滿地推開兩扇門,在那裏,一切如故,三個活體標本仍然靜靜地躺在圓盤上,看到他們,周英南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冷笑,心想既然你們這麼想去死,那我就成全了你們吧!
也許是心有餘悸,他打開了電燈,在明亮的環境下,人的膽子會大一點,他來到圓盤前麵,看見他們三人頭上並沒有插著導線,這是由於後期隨著技術的進步,澤崇賀已經能用金屬懸臂對玻璃板上遊離的電荷進行感應了,不需要再插入導線到身體裏,周英南用刀尖輕輕地撩撥著鬆動的懸臂,自言自語道:“你們仨可是讓老子吃盡了苦頭啦,今天送你們上路,一點都不冤枉吧?”說著話,手裏的刀高高舉起來,眼看就要一刀劈下去。
一分鍾過去了,他卻一直愣在那裏,高高舉起的軍刀,卻始終沒能落下,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滾落,他嘴巴半張,圓睜雙目,視線一直停留在白色的圓台上,因為他看到,向前軟綿綿耷拉著的金屬懸臂,此時不知道被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所驅動,開始輕微地上下搖擺,更要命的是,這些懸臂搖擺的幅度正逐漸增大,當它們全都張開的時候,看上去就像一朵盛開的蓮花,或者是一隻發怒的豪豬。
這些金屬懸臂層層疊疊交錯開來,如同一隻隻鋼鐵的臂膀,擋住了當中的三個人,周英南盤算著自己如果這樣一刀下去的話,砍在金屬上,刀口肯定要崩,於是他改變了主意,眯起一隻眼睛,把尖刀沿著懸臂的縫隙探進去,他打算一個一個把他們全都刺穿,不過,此時他的手有些抖,軍刀碰到那些懸臂上,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還沒等他的刀伸進去,一陣酥麻的感覺就沿著他的胳膊傳遍了全身,“不好,我觸電了!”他驚叫道,回想起澤崇賀被電流吸住,動彈不得,最後死在機器旁邊的經曆,他忙不迭地撒手,軍刀“咣當”一聲掉到地上,而他則捂著胳膊,兀自在那裏顫抖。
屋子裏的電燈閃了兩下,剛才他聽到的那陣有節奏的,類似於人呼吸的聲音再次出現,他環顧四周,感覺這種聲音就來自於房間裏遍布四壁的電線裏,所有的線路仿佛都成了活的,它們呼吸著,咆哮著,把自己圍繞在當中,在呼吸聲中,還夾雜著什麼人的冷笑。
“媽的,這棟樓的電路到底怎麼啦?”周英南暗暗罵道,他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轉著圈,嗡嗡的聲音讓他感覺頭暈目眩,想要砍碎那些切片的人體標本,可又不知道如何下手,時間一分分地過去,白天即將結束,夜晚馬上就要來臨,張道維曾經叮囑他,一定要在夜晚來臨之前,把一切都了結,可現在,該如何去做呢?
周圍開始出現人說話的聲音,一開始的時候,隻有一兩個聲音,如同漂浮在空中的鬼魂,不遠不近地圍著他,時而竊竊私語,時而冷笑,周英南揉了揉耳朵,確信這次絕對不是幻覺,他真切地聽到,那些語聲就來自於電線中,似乎在那些銅絲纏繞的狹窄管道裏,隱藏著一個世外的神秘空間。
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嘈雜地如同置身於鬧市之中,那聲音夾雜著哭泣,詛咒,呐喊與冷笑,如冰雹般從四周斷裂的線頭裏傾瀉出來,電線末端發出幽暗的藍光,這些聲音都帶有很濃重的電流的味道,就好像是從電話裏聽到的那樣,這些聲音從電線斷口好像水流一樣噴出來,正好就落在圓形托盤上麵,即使開著燈,周英南也能看到,那些如蟹鉗般張開的金屬懸臂通體發光,那是因為帶上了電荷的緣故,所有的聲音都像鋼珠一樣,碰到懸臂的時候,會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周英南不知道對這種現象該如何解釋,在這個世界上,他無法解釋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