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已經殺紅了眼,眼見她就要落敗,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她悶哼一聲,也是一掌重重襲來,咬著牙關,顯然也是激起了怒氣。
我久戰之下,最後一擊已經是強弩之末,又生生受她最後包含怒意的一擊,終究一口惡血吐出,染紅了自己半幅衣襟,重重頹在牆角,再也無力站起來。
漓拭盯著我看了半天,伸手一揮將一旁搖搖欲墜的莫雪推開,聲音冷淡地對她道,“這筆賬,我待會再與你算。”
莫雪的眼神滿是憤恨,卻退到一旁不說話了。
漓拭望向我,那麼遠那麼冷的眼神,我從來沒見過他用這般神情看著我,心裏頓時涼了一半,他看著我,又看了一眼笑笑的身體,“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抬起眼睛看著他,一如既往的眉眼,卻那麼遠,“漓拭,你究竟信不信我?”
他道,“我隻相信我自己看到的。”
我怒極反笑,他這句話擺明了就是不願相信我,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解釋?我隻是道,“這是笑笑的選擇。”
他咧了咧嘴角,眼裏殊無笑意,“笑笑這麼小,如何懂得權衡?你這麼大,就不懂得替她想想?她哪次犯病我沒在旁陪著?為什麼是你她就撐不過去了?”
我眼角瞥見莫雪嘴角噙著的一絲笑意,也許是她搞了什麼鬼也不一定,但是苦於我之前並沒有見過笑笑發病的樣子,所以也沒有證據,我隻覺得心裏一陣涼過一陣,那點見到他時的熱切早已經熄滅,隻是頹然道,“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是徒然,你自有想法,想要如何便直說了吧。”
他看著我好大一會兒,才輕輕道,“一切皆有報應不是麼。你從前心心念念想著如何讓我殺死你,今日做一個了斷可好?”
我隻覺得胸腔裏那個東西呯的一聲碎成了千百塊,每一塊似乎都紮入我的血脈,劇痛悉身,手腳早已經冰涼,眼裏卻不爭氣地氤氳了霧氣,“你是說,你要殺了我?”
他不置可否。
我的心冷下去,但是表麵上還是努力忍住眼淚,冷笑了一聲道,“你會後悔的。”
“漓拭,你這樣對我,你會後悔的!”
我歇斯底裏地在幽暗的地牢裏咆哮道,他卻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我一直知道他冷血冷心,但是為何,他對笑笑是真心疼愛,對我卻如此苛責。
原來我以為的那些令人欣喜的小細節,不過是我一個人從頭到尾妄想的罷了。我對他來說,真真是無所謂的一個人。
我為何要愛上他。
我咬住下唇,竭力忍住我的委屈,早已經淡了解釋的心。師傅說得對,我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強性子,如今我撞上南牆,我的自尊卻不允許我回頭對他求饒。
我要他虧欠我,生生世世虧欠我,想起我,不忘記我。
我隻是道,“漓拭,今日你要做出什麼選擇我絕不阻攔你,我隻希望你的餘生,永世在痛苦中沉淪,在後悔中掙紮。”
“我願我今日承受之痛,來日加倍償還到你身上!”
我聽見自己一字一句,對他說盡所有世間最刻毒的詛咒,卻也清晰地知道我這顆心早已經千瘡百孔,所有這一切言語不過是趁口舌之快罷了,我還是要替他打破他的詛咒,雖然不是以我期待的方式。
我從未想過,我會死於一場誤解。
也未曾知道,愛一個人如此痛苦。
當眼前的紅蓮烈火熊熊燃燒時,我望見他疏離的眉眼一如初見般好看,帶著無法接近的距離和一點點讓人沉溺的味道,亮若辰星,我隱約瞧見他眼底的星光,卻懷疑是不是我眼底的淚意朦朧了他的雙眼。
以後就是生生世世都不再見了呢。
我忽然很想再叫一聲他的名字。
雖然他注定聽不到,我說,漓拭,我愛你。
說完之後我笑了,努力使自己笑的坦然明豔,這是我一生中,不對,是我永生中最後一次看見他了,怎能不留給他最好看的我自己。
之後,寂滅。
我死後,封印的記憶全部蘇醒,想起此前之事,心傷得無法承受,漫無目的地遊走時,卻在妖鬼巷裏遇見另一個神秘邪魅的少年,他說他叫夜魅,他說,前塵往事還是不要遺忘的好,也容自己有個念想。
於是我留下這些回憶,也隻是在閑暇之餘欷歔幾番,我不知道夜魅說的,一切都會平複是否是真的,但是他的容顏,我卻不想忘記。
忘川水水分三色,這段情緣,終究散滅。
我已經,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