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進默默抬頭。女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他, 盯得他壓力巨大。
薑進清咳了一聲。
“有本事裝, 有本事裝的像一點啊。”
薑進聽見了女兒不算小聲的嘀咕, 頓時被噎了下, 他把盛著湯的骨瓷碗放在麵前的小幾上, “還是挺像的。”要不是這丫頭天天在他眼前晃, 自己應該不至於露不出馬腳, 雖然他也不知道哪兒被她看出來了。
瑤光/氣得瞪他,還挺得意。
薑進氣虛了下,“爹裝病是為了正事!”
“總不能是為了逗我玩!”瑤光皮笑肉不笑的接道。
“……”畫風變得好快, 有點適應不來。
薑瑤光見他無語,心氣稍順。不過吊著的心總算是落回肚子裏了,小聲道, “是太子要您做什麼嗎?”她思來想去, 也隻有太子能讓薑進用上病遁。旁的便是什麼難事,薑進也不至於這樣。
薑進怔了下, 慢慢笑起來, “我們長生到底長大了!” 不過事情比她想象中還要複雜。
之前輿論一直是偏向太子, 可自從出了方太醫之事, 風向就變了, 如今太子也是一身腥。他想快刀斬亂麻, 清君側,清的自然是泰平長公主和皇後母子。
禁軍是一道繞不開的檻,太子也怕自己這頭沒清成反而被人清了, 畢竟相較而言, 泰平長公主武力值比他高。他若是一直拒絕,太子就要生疑了。遂隻好重病,雖然病了,太子也會懷疑,到底要比不病好一些,況自己病了才能給別人可乘之機不是。
其中的陷阱,旁人未必看不明白,隻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很多人已經無路可退。非禍到臨頭,總是抱著僥幸心理,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大氣運者。
瑤光沉默的看著他。
察覺到她眼底的擔心,薑進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這個動作在她十歲以後,他就再沒做過了,女大避父,“之前不告訴你們也是情非得已,既然你知道了,也別告訴旁人,你娘那也要瞞著,你娘這陣子迎來送來,萬一露出馬腳就不妙了。爹知道這陣子委屈了你娘,爹向你保證,不用太久,等事情結束再向你娘負荊請罪,好不好?”
瑤光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扁了扁嘴道,“到時候娘肯定罰你在書房睡半年。”
這是答應了。
薑進笑,佯裝發愁似的歎了口氣,“到時候你可要幫爹求情啊!”
瑤光皺了皺鼻子,“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說著話,收了床上的小幾,收著收著又問,“不用多久是多久?”她到底心疼淑陽郡主。
薑進隻道,“快了,這陣子你乖乖待在家裏,哪兒也別去。”
瑤光心裏突了突,忽然想起薑進裝病,那麼多禦醫會診都異口同聲,她想其中必有幾個是其他人派來的,父親既然自信能瞞天過海,不可能是把所有禦醫都收買了,這不現實。
是蘇秉嗎?蘇秉醫術出神入化,若是有他幫忙騙過禦醫想來不難。方太醫的事餘波未了,整個太醫院都遭受信任危機。薑家也不是十分肯信,遂特意央了蘇秉把關,他有的是機會動手腳。
她疑惑的是,什麼時候父親和蘇秉關係這麼好了?又想到,當初是蘇秉在大庭廣眾之下捅出了方太醫的事。她很小的時候就認識蘇秉,他這人看著不懂人情世故,非他真的不懂,懶得費心罷了,她一直覺得那樣的行為很不符合蘇秉的性格。
瑤光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那一團亂麻的線頭,隻要輕輕一扯就能理清來龍去脈,可眼前這冰山一角就叫她心驚膽戰,她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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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進的病令很多人心神不寧,寢食難安。如太子蕭杞,蕭杞派了兩個互不知情的太醫過去,兩人傳來的消息皆是薑進重病。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擔心,可再擔心,該做的事情依舊得做。
也不知蘇秉用了什麼靈丹妙藥,父皇竟然大有好轉,若父皇真的好了……
蕭杞心裏一寒,開弓沒有回頭箭。沾上弑父謀君,除非登基,再無活路可走。
都是父皇逼他的,皇後做下這等醜事,一聽她聲淚俱下的解釋,父皇竟然又猶豫起來,皇後難不成是妖精化的,否則怎能將父皇迷得這般五迷三道?
若真是妖精,那就燒死她吧!
當天夜裏,皇宮就亂了起來。
夜深人靜,人最放鬆的時辰,一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包圍了翊坤宮,頓時刀光火影照亮了半個皇宮。
殺氣騰騰的人衝進去卻發現翊坤宮內根本沒有皇後母子的蹤影,領頭之人大叫一聲不好,心知中了計,再想出去時,卻發現自己被弓箭手包圍,萬箭齊發之下,死傷慘重。
與此同時坐在書房內靜候佳音的蕭杞也被外麵的動靜驚動,宮人驚慌失措的跑來,趴在地上抖如糠篩,“殿下,殿下,外麵好多人,俞將軍帶著好多人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