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國破山河在(1 / 2)

鄭蠻兒聽說終於可以回去了,喜出望外,忙不迭的打發人收拾東西,又進內室換了一件右衽粉衫,襟袖邊緣處皆滾了一寸來闊的深一色妃紅紋邊,初看純色無紋,湊近了才能看出上麵繡滿了一朵一朵同色杏花,下麵卻是一條豔麗絢爛的石榴紅裙,打扮得一身光鮮亮麗,這才興致高昂的跟著昌陽、元秀去向玄鴻告辭。

在靜室外等玄鴻做完功課出來,昌陽居長,行禮後便向玄鴻說明要帶元秀並承儀回宮。玄鴻看到她們三人齊來,早已猜出原因,淡然點頭允了,隻是采藍跟在元秀身後,卻覺得她眼中分明閃過一絲失望,心下暗暗奇怪,但轉念想到玄鴻乃元秀親姑母,不會對元秀不利,而且如今她們就要回長安,便也不放在心上。

回到屋子裏時,蜻蜓、采綠加上昌陽公主帶來的人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隻有幾件拿不準的等元秀和鄭蠻兒來定奪。

元秀上前掃了一眼,指著其中一個雕花紋八棱硯台道:“這是觀中之物,不要拿錯了,其他倒是咱們的東西。”

“咦,這硯台九姨你這幾天都用著,難道不是你帶來的?”鄭蠻兒在旁好奇道。

“我哪會帶這些東西來?是三姑著我抄經時給我準備的。”元秀說道,“可有拿去浣洗幹淨了再放好?”

采綠在旁正要接話,鄭蠻兒隨手拿指在硯中一點,看了看指尖點頭道:“是洗過了。”

“郡主擦擦手吧。”蜻蜓遞過一方錦帕,“裏麵總有些殘墨呢。”

鄭蠻兒不在意的一彈指:“就這麼一點……”誰知道她指尖那一點半水半墨的水珠,偏巧飛上了牆,元秀順著看去,埋怨道:“別弄壞了三姑的畫!”

“三姑從前擅畫碧桃……”昌陽說了半句,看清楚了那幅被撣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墨漬的畫,卻噫了一聲,“這畫不是三姑畫的?”

玄鴻元君擔心客房年久失修經受不住幾日前的雷雨,讓她們換住的這間屋子陳設一如尋常富戶,牆上自然也掛著一卷卷書畫,當日鄭蠻兒進門時因隨手抖落鬥篷上的水珠還被蜻蜓提醒過一回,不過那晚忙著擦拭安置,又因為元秀和鄭蠻兒都是養在富貴中見慣了名家手筆,這牆上字畫尋常,都沒再注意。

此刻被昌陽公主提了一句,才留意看去,卻是一幅寬約四尺的立軸畫卷,紙質因年代久遠已經泛黃,越發顯得其上墨色黎黑,以在場之人的眼光來看,畫技平平,但內容卻頗為少見,並非夢唐常見的人物花卉,或者慣常的怡情山水,竟是兵燹連綿四野倉皇,一派錦繡燼焚,畫棟焦土景象,儼然就是一幅國破山河在。

看清之後,眾人都是一怔,鄭蠻兒最是直白:“這是誰畫的?三姑祖怎麼還掛在這裏?”

畫上並無落款印記,卻在左上方留了一片魏碑字體,這字倒比畫好得多,焦墨到處,盡顯風骨:

琵琶聲殘聞鼙鼓,漁陽消息破歌舞。

帝駕倉皇出函關,戎車碾盡風流骨。

兵燹燼倉署,台星墜簌簌,

蘭省柏台疑鬼窟,雲鬢花顏淪賊辱。

傾國嬌弱疊入井,嬰兒稚女棄於途。

西望紫蓋回,崔巍何踟躇?故都遍哀戶,燎梁棲鸚鵡。

梨園冷落子弟凋,蓬萊仙閣走兔狐。

東望河朔冷,三鎮犄欲獨,海客泣歸路,中原斷音書。

此後烽火悔當初,中間牛李頻相誣。

昔時侍兒漸為主,空呼大家羈宦奴。

長安王氣淡若無,使君擁戈望天衢。

貳百年風流堆砌地,忍見錦繡紛紛付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