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大門緊閉,四周冷冷清清,一派蕭索,擺明了最近不便接待來客。
於文融跳下馬車,上前敲了半天門,才有人過來相應,隔著門報上身份,不多時,依舊是家令盧渙開門迎接,歎著氣道:“府中有事,怠慢阿家了!”
“大姐和姐夫呢?”元秀蹙著眉問。
“娘子出城去別院散心,不過駙馬正在府中。”盧渙遲疑著道,“阿家要見駙馬麼?”
元秀道:“既然府裏有事,大姐怎麼還有空去城外?”
“這……”
盧渙一時間語塞,還在斟酌詞句,照壁後卻轉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此人著一件絳紫圓領袍衫,頭上戴著軟襆,腳登快靴,濃眉鳳目,鼻直口方,生得甚是端莊,看年紀約三旬出頭,頷下留了微髯,手中抓著一支馬鞭,麵有忿色。正是平津長公主如今的夫婿,駙馬韋坦韋寬之。
韋坦少年時也是長安城中出了名的少年郎,他生於城南大姓韋氏,雖然是旁支,卻也頗有些產業,隻奈何父母早逝,無人管束,族中叔伯多有自己的子孫要顧,也不過是遇見了勸戒幾句,韋坦便成日在城中恣意歡虐,單從如今的相貌推斷他少年時也是風采翩然,否則也不至於將當時已經下降鄭斂並生了承儀郡主的平津招惹上了,鄭斂乃是滎陽鄭氏中的傑出子弟,憲宗親自為長女挑選的駙馬,豈是能容忍妻子哪怕是公主給自己戴綠帽子的?
事情後來鬧到了憲宗麵前,憲宗聽說平津為了韋家一個旁支浪蕩子要與他千挑萬選頗有才華的鄭斂和離,氣了個死去活來,若不是昭賢太後、當時的王惠妃從中勸說,憲宗一怒之下,差點把平津的公主銜都給奪了!無奈平津主意已定,憲宗到底還是疼自己女兒多些,隻得含恨準了,因對鄭斂愧疚,憲宗在兩人和離後另尋借口給鄭斂封了一個開國男的爵位安撫。
到了這一步,平津再嫁韋坦是箭在弦上的事了,韋家對此事深以為羞,若不是礙著平津長公主的身份,早便把韋坦逐出族中了事,當時身為太子師的韋適更是幾次三番親赴滎陽向鄭家賠罪……可看韋坦此刻忿然之下略顯憔悴的臉色,這件一度將長安鬧得風風雨雨、讓韋家與鄭家險些交惡的婚姻似乎也不見得有多好。
“姐夫!”元秀受昭賢太後影響,是皇室公主中少有幾個重視倫德之人,對韋坦其實一直隱隱有些不齒,但如今他已經是平津的駙馬,倒也不至於失了禮數。
韋坦聞聲抬頭,他因為是導致平津和離之人,憲宗固然在鄭斂和平津之間偏向自己女兒,但對他卻一直不假辭色,加上昭賢太後亦不喜其,輕易不許他進宮,所以與元秀從前隻在憲宗、昭賢葬禮上見過,卻眯著眼打量了她片刻才認出,遲疑了下,方啞聲招呼道:“是元秀公主?你是來尋你大姐的麼?她不在!”最後三個字說得幹脆又響亮,說完就要擦身而過,元秀側身相讓道:“姐夫這是往哪裏去?”
“去平康坊!”韋坦故意大聲道,“某與那裏醉綃樓的柔娘約好的!”
“阿家……”盧渙在旁,滿臉尷尬。
元秀張了張嘴,卻隻看著韋坦揚長而去,方問:“這醉綃樓的柔娘……”
“駙馬這幾日與長公主爭執難下,心裏不痛快,這是故意這麼說的。”盧渙小心道,“駙馬最多尋幾個朋友一起去城外縱馬馳騁一番也就罷了……”
“本宮聽說現在長安城裏已經是滿城風雨,大姐她就這麼往外一跑不管不顧了?昨天宮裏來人告訴你們承儀郡主就在大明宮吧?皇後雖然治宮甚嚴,可也難保郡主私下裏聽不到人嚼舌根!”元秀皺著眉道,“何況夢唐的公主可也不是隻有大姐一人,她這麼耗著不為我們這些妹妹著想,她自己的女兒都不管了麼?坊間已經有懷疑蠻兒是否為鄭家女兒的傳言,這話連本宮剛回宮就聽到,可見外麵傳得多麼激烈?”
見盧渙臉色灰敗,元秀放緩了語氣:“盧家令出身範陽盧氏,是明事理的人,今兒本宮是哄睡了承儀郡主脫身出來的,本以為可以趁機與大姐好好談一談,卻沒想到她居然不在,這番話還請家令轉告她罷!”
盧渙似狠了狠心,無奈開口道:“阿家說的是,某也勸說過娘子,可娘子對那仙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