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晌午紫宸殿拖出了大片陰影,元秀帶著采藍采綠並姚石踏進其中時,竟沒來由的覺得一冷,到了殿門處,得到快腿宮人進去稟告的魚安源笑容滿麵的迎了出來,口中一連串的道:“阿家來了?可真不巧,幾位閣老正在前殿與大家議事,阿家莫如先到偏殿等候,一會若有機會,奴再進去為阿家通稟。”
元秀沉著臉點了點頭,魚安源暗暗將她麵色記在心裏,分外仔細小心,引一行人去了偏殿,奉上茶水,魚安源這才走到偏殿門口,招手叫過一個小內侍低聲叮囑幾句,那內侍點了點頭,悄悄的去了。
魚安源回到元秀下首侍立,元秀呷了口茶水,略略定神,隨口問道:“今日又是韋相在嗎?”
“不隻是韋相,盧侍郎,崔侍郎並王中丞也在。”魚安源早得魚烴耳提麵命對元秀須另眼看待,何況元秀問的也不是什麼大事,便笑著回道。
“哦?卻不知道在說什麼事,要多少時間?”元秀聽了,若有所思道,“王中丞怎麼也在?”
魚安源道:“奴方才進去為幾位閣老奉茶時,聽他們正在說春耕,似乎今年雨水太少,隻怕入秋之後收成不好,因此前來稟告大家。”
元秀眉頭一皺。
魚安源覷了覷她麵色,小心道:“至於王中丞……卻是朝會散後,大家開口留下的,隻是跟著韋相等人就尋了過來,奴也不知道緣故。”
采藍和采綠對望一眼,心中均想起那日蓬萊殿上皇後所言豐淳相中的駙馬人選裏,亦有王子瑕在內。
元秀也想到此節,雖然她估計豐淳的意思應該是先為東平定下駙馬,而且豐淳當日在甘露殿斥退宮人時分明表現出了對王家的警惕和厭惡,又豈會將元秀再許到王家?不過如今宮內宮外怕都知道了東平公主與自己正在物色駙馬,為防被誤會,元秀遂不再開口。
如此過了約一柱香,元秀正等得沮喪,方才魚安源叮囑過的小內侍可算跑回門口,對魚安源點了點頭。
本因元秀沉默而隻得呆頭呆腦侍立在旁顯得尷尬的魚安源立刻麵露微笑:“阿家,閣老們已經議完了事,此刻都走了,奴去為阿家稟告。”
“去吧。”
不多久,偏殿門口明黃色衣袍一閃而入,卻是豐淳親自過來了,他身後除了照例跟著的魚烴、魚安源外,還有一人,著緋紅圓領官袍,佩銀魚袋,頭帶雙翅襆頭,容貌溫潤儒雅,正是在禦史台任禦史中丞的王子瑕。
王子瑕是皇後王子節之弟,其父王展位列三公之一、正一品的司徒,在憲宗時亦是一員能吏,憲宗正因愛惜王展才華,又認可太原王氏的家風,才為豐淳娶了王子節為太子妃。隻是豐淳因昭賢太後之故,對王家始終不大信任,王展不過四旬年紀就做了司徒,空自清貴而無實權,委實鬱悶,卻因兒女之故隻能勉強留在長安,專心指點著王子瑕,因此此人雖然隻是從四品下的禦史中丞,在政事上卻頗有見地,豐淳不用王展,對年輕的王子瑕倒一向和藹。
因著昭賢太後與其是同族,曾數次召見過王子瑕的緣故,元秀對他並不陌生,見王子瑕進殿後向自己行禮,便擺手道:“二十二郎不必拘禮了!”王子瑕在王家的大排行正是第二十二。
王子瑕含笑直身,豐淳一邊走向上殿一邊問道:“看你神色憤然,可是誰惹你生氣了?”
“正是有件大事要請五哥做主。”元秀聞言,立刻斂了笑容,正色道。
王子瑕一聽他們兄妹有事商量,忙識趣道:“微臣告退!”
“不必,此事說不準還需用到二十二郎。”元秀卻叫住了他,見豐淳已經在上座坐好,對姚石道,“你把晉陽的事情說與大家並二十二郎聽聽!”
姚石點了點頭,言簡意賅的將方才告訴元秀的事大致說了一遍,豐淳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不待他發作,王子瑕卻已麵上變色,毫不遲疑的掀起袍角跪下道:“臣家有罪!”
元秀一怔,見豐淳任憑王子瑕跪在地上而神色依舊震怒,這才醒悟過來王家出自太原,可不就是晉陽那裏?想到此處,元秀不由暗自抿了抿嘴角:養母昭賢太後,亦是太原王氏出身……難道當真隻能從帳目裏看出晉陽的貪汙,卻沒有家族告訴她麼?但若昭賢要幫著晉陽那邊隱瞞,又何必在去年派人帶著自己乳母一起去查帳?
“當初去晉陽查帳的除了已經殉了昭賢太後的齊總管外不是還有阿煌你的乳母薛氏麼?怎麼沒把她也帶來?”豐淳半晌才陰著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