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秋十六娘(1 / 2)

孟破斧此言一出,車內四人都是一驚,采藍掩口驚怒道:“你們怎麼能這樣!”

“等一等!”薛氏皺眉止住她們,“這賀夷簡可是魏博節度使之子的那個?他打探九娘的身份做什麼?難道想對九娘不利?”

元秀等猛然醒悟過來,薛氏回來,此事還一直沒有告訴過她,忙不迭的把事情說了一遍,薛氏頓時大怒:“涉及終身大事居然還敢瞞我!”

“大娘別生氣,並非故意隱瞞,實在是當時隻顧想著大娘的傷,後來又因為朝中風平浪靜以為燕九懷並杜青棠一起出手將他敷衍住了,哪裏想到這兩人卻是如此不中用?”元秀趕緊解釋。

薛氏皺眉:“燕九懷不過一個市井兒,他怎麼攔得住堂堂使君之子?倒是杜青棠,他……”

薛氏話還沒說完,卻見孟破斧抬起頭來一臉的不高興:“市井兒又如何?姓賀的尋著燕小郎君軟硬兼施都多少次了,燕小郎君次次都避了過去,不曾透露你們半點身份!這一回不過是因為我年紀小,那邊杜老狐狸又時常拿我們做擋箭牌,被那姓師的哄得失了口,到現在他也別想知道!這件事情的責任在我而不在燕小郎君,更與其他市井中人毫無關係,大娘你若不痛快隻管向我發作,不要把偌大長安城裏的市井之輩全部罵了進來,其他人可沒得罪與對不起你們!”

“喲,你這小郎君,倒還有幾分市井裏的硬骨?”薛氏冷笑了一聲,“可你這小小孩童又能做什麼承擔?燕九懷在什麼地方?帶我們過去!”

孟破斧哼道:“你們難道還想找燕小郎君興師問罪不成?可別怪我沒告訴你們,杜家老狐狸已經來過一次,以此為借口要收回三分之一的酬金,燕小郎君和他差點拚命,大怒之下跑去把魏博防禦史賀懷年打了個半死,還和保護賀夷簡前來長安的河北第一高手夏侯浮白大打出手……如今他正在十六姨那裏養傷,就算你們是公主,在十六姨那裏,最好也聽話些,哼!”

“十六姨?”采藍、采綠聽他言辭放肆均露出怒色,薛氏卻若有所思,喃喃道,“排行十六,又這般聲勢……該不會是……秋十六娘?”

孟破斧原本幸災樂禍的表情頓時僵住:“你認識她?”

“昔年教坊瑟二部頭。”薛氏下意識的看了眼元秀,元秀好奇道:“瑟二部頭?這個秋十六娘,原來是教坊中人?光宅坊的右教坊擅歌,延政坊的左教坊工舞,她如今在哪個坊裏?”

“秋十六娘出身教坊,但早在九娘還沒出生時就脫了樂籍了。”薛氏微微皺眉,看向孟破斧,“她現在過的好嗎?”

孟破斧狡猾道:“若是公主與娘子們去了不給她惹麻煩,想必她會一直好下去的。”

“秋十六娘的麻煩還少麼?”薛氏哼了一聲,“聽你這麼說,想來她過得不錯,這也不意外,當年我曾見過她幾麵,她還是女郎時就不是會吃虧的人!”

元秀拉著她袖子追問道:“大娘你怎會認識教坊部頭?”

“我還是女郎的時候因為你母後和幾個姨母都出嫁,在郭家待著無聊,有時候換了男裝就和兄長們一起去平康坊玩耍,那時候秋十六娘的一手琵琶彈得長安舉城如癡如醉,有一次迷神閣與醉綃樓魁首比鬥,前者請到了她去彈一曲《綠腰》為當時閣中魁首伴奏,結果琵琶才動兩邊的魁首都沒人看了,到後來連她怎麼走的都不知道。”薛氏頗為懷念道。

“大娘你剛才說的迷神閣和醉綃樓……”元秀古怪的看著薛氏。

“哦,這兩家是平康坊最頂尖的樓閣,彼此明爭暗鬥下來已經有好幾代了,當初迷神閣因請到秋十六娘大顯身手,一時間在長安風頭無二,將近三個多月裏樓裏人個個忙得陀螺也似……”薛氏倒是一臉平靜,輕描淡寫道,“那時候你外祖父對子弟管教甚嚴,為了能常進迷神閣裏喝杯酒,你那幾個舅舅連年節拿到的賞賜都悄悄送到當鋪裏去湊錢了!”

她說到這裏想起來問孟破斧:“秋十六娘如今住東市?我還道她當年脫了教坊已經離開西都了。”

“自然不是,大娘你不是說了嗎?十六姨自然是在平康坊!”孟破斧撇了撇嘴角,隨即有些奇怪道,“十六姨為什麼要離開西都?”

薛氏看了他一眼,卻沒回答。孟破斧討了個沒趣,悻悻的將地方告訴於文融,撅著嘴也不說話了。

曾經大名鼎鼎的教坊瑟二部頭如今總也有四旬年紀了,也許是出身教坊又曾為部頭的緣故,秋十六娘雖然住在迷神閣後一個僻靜的普通小院,一舉一動卻依舊帶著在宮廷之中長年浸染才能養出的優雅。

她穿著一件半舊牙色底繡寶藍團花交領窄袖春衫,下束藕荷色與月白相錯的間色裙,臂彎處搭著一條紺青暗繡蝙蝠的長帔,雲鬢累累之間,卻隻有一支銅色長簪,簪頭打成鵝狀,墜著一溜兒琉璃珠。

這位昔日的部頭並不算美貌,豐頰細眉、圓鼻菱唇,以此時的眼光來看,不過是清秀之姿。但她舉手投足之間宛若舞蹈般的風情卻叫元秀等同為女子的人也難以移開視線,若不是曾聽燕九懷說過這迷神閣如今的魁首叫錦娃,說她是魁首,元秀覺得也未必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