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在幽州時就聽說貴主貌美如花,國色傾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回到正廳後,元秀著人撤下李十七娘方才的蒙筍,另沏了神泉小團上來,李十七娘捧起神泉小團輕嗅了嗅,放下後笑吟吟的說道。
元秀懶洋洋的看著手裏的新裁的宮扇扇麵,淡笑著道:“十七娘過獎了。”昭賢太後在世時,因昭賢崇尚女子應有貞靜之風,她一直被養在深宮,鮮少拋頭露麵,就是長安,也隻知道憲宗諸女裏麵,昌陽公主嬌豔猶如桃李,她的美貌之名,還是賀夷簡的追求才成全的。
這李十七娘開口就說在幽州時候聽見,到這裏來的目的不言而喻,元秀目光看似凝聚在手裏的扇麵上,其實卻透過扇沿不動聲色的又看了幾眼李十七娘,這個據說賀之方十分中意的未來兒媳雖然獨自追到了長安甚至追到別院來,但瞧著卻比趙郡李十娘精明,她很好奇自己態度冷淡,這李十七娘會怎麼接下去?
因此才說了一句,便不多言。
卻聽李十七娘依舊笑吟吟的:“臣女說的可是一點也不過,在幽州時,人人都說臣女容貌豔麗,雖然知道那些人不過是瞧著家父薄麵,臣女原本也以為自己是著實有幾分顏色的呢,如今見到了貴主方知何為絕色佳人!”
她這番話像是還在誇讚元秀的容貌,但以自己相比,顯然有暗諷元秀貌美之名之所以遠播幽州,無非是因為她的身份,元秀眉心蹙了一蹙,隨即鬆開,輕笑道:“本宮自來久居深宮,這長安見過本宮的人能有幾個?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這些謠言也不知道計較什麼。”
這回是李十七娘麵色一滯了,元秀看似答得隨意,可話語裏自矜金枝玉葉,少有人得見真容的含義卻非常明白,對比一下先前李十七娘說的在幽州人人稱讚她自己美貌,等於是在說李十七娘身份不夠珍貴,因此幽州之人居然都能夠看到她,另一層意思卻也在指李十七娘不夠莊重,未婚女郎,居然到處拋頭露麵,使外人得見真容。
廳中沉默了一瞬,李十七娘複輕笑了一聲,將沉悶的氛圍化開:“如此說來臣女今日可是有福了,竟能得見貴主親麵。”
“本宮到山間別院是為了避暑,此處清涼幽靜,不比宮中,倒是有許多空暇。”元秀立刻針鋒相對的道,直言自己在別院時頗有閑暇,並非特別出來見李十七娘。
李十七娘聽出她話語裏的貶意,也不著惱:“說起來臣女不速而來,也難怪讓貴主這裏的人誤會。”她頓了一頓,見元秀沒有接口的意思,依舊氣定神閑,才繼續說了下去,“臣女此來,卻是受人之托。”
元秀不動聲色道:“哦?”
“與貴主相熟的賀六郎——”李十七娘微微笑道,“即將離開長安,原本該他親自過來向貴主辭別,怎奈何,六郎他昨日忽然有不適,隻得臣女代為前來,還望貴主莫要計較。”
元秀一哂,正要說話,卻見廳外有人徘徊,元秀把下頷抬了抬,采藍便揚聲宣人進來問話:“不知道貴主這裏有客麼?誰許你們在外麵轉來轉去?還不快快退下!”
那人忙道:“稟貴主,別院外又來了訪客!”
“是綠園那邊的李娘子?”元秀聽了,抬頭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有些為難道:“貴主,來客姓賀!”
這人話音剛落,元秀身後之人皆看向了李十七娘,李十七娘似乎也怔了一下,隨即笑容滿麵道:“看來賀郎不親自向貴主辭別到底不能放心,貴主可否容他進來說話?”
元秀一手搭在幾上,一手拿宮扇抵著下頷,微微而笑,眼波流轉:“賀郎君要做的事情,李十七娘都已經代勞了,他又何必再這樣麻煩?”說著回頭對那人道,“去回了賀郎君,請他不必憂心,十七娘很快就會出去。”她看眼廳中銅漏,眯眼道,“本宮看,賀郎君應是來接十七娘的,這時辰回去,若十七娘騎術精妙些,倒是趕得上城門關前進城。”
說完,取起幾上茶水一飲而盡,李十七娘也隻好站起身來,順勢告退。
元秀命郭旁相送,待人走了,采綠搖頭道:“河北真是太無禮了!魏州的賀六好端端的纏上了阿家,鬧得滿城風雨,最近謠言才止息下去不說,這幽州李家的十七娘也忒不講理,雖然聽說她與賀六早有婚約,但卻是賀六糾纏著阿家的,她這樣跑到長安,甚至追到別院來代賀六向阿家辭行究竟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阿家對賀六有過好臉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