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憲宗皇帝(1 / 2)

“這位貴主的氣度到與那豐淳小兒不同。”入夜後,滿天星子,玢國公府後宅書房中放著冰盆,四角各點一盞碧紗燈,杜青棠的臉色在燈火下泛著淡淡的疲憊之色,他整個人倚在隱囊上,對不遠處正臨帖的杜拂日感慨道,“尚未及笄能夠堪破隻手遮天與天日之別,聰慧兩個字倒也不算全是恭維。”

這間書房甚是寬大,杜觀棋猶如影子般侍立在角落裏,卻是難得未曾與杜青棠唱對台戲,而是目光灼灼,警惕四顧。

“當初叔父親自出馬勸說貴主下降河北不成時,可是在家中譏誚了許久貴主氣度渾然不似皇室中人、絲毫不知為國盡力的。”相比之下,臨帖的杜拂日卻神態自若,他一邊落筆一邊語氣平淡道,整個人舉止猶如行雲流水般連貫自然,杜青棠在他背後嘿嘿一笑,忽然道:“拂兒可知貴主臨走時向我多問了個問題是什麼?”

杜拂日淡然道:“叔父這樣竊喜,莫非貴主向叔父征詢了私事?”

“拂兒啊……”杜青棠歎息著,指節在榻上敲了敲,方道,“做叔父的一直都知道你聰慧,也一直叫你藏拙,你為何始終不肯聽?似你這樣,將來貴主下降之後,依舊處處一針見血,須知道貴主不同叔父,乃是少年女郎,麵皮最撥薄不過,你這樣無趣,豈不是要步了當初鄭斂後路?”

杜拂日終於筆下一頓,他不動聲色的將紫毫放到旁邊筆架上,將寫壞了的一張宣紙團起丟入案下簍中,這才皺眉道:“貴主下降?”

“貴主又不是不知道你至今尚未婚娶,而且兄長與長嫂早逝,你的婚姻之事自然由我來做主,貴主既然問出此言,自然是對你有意——一個少年女郎都已經鼓足了勇氣開口,我雖然不喜豐淳小兒,念在了文華太後的麵子上,也隻能不舍的將你推出去了……好在這位貴主雖然比之當初的文華太後還差得遠,不過美貌卻有過之而無不及,拂兒……”杜青棠說的興高采烈,杜拂日卻依舊麵色平靜,思索片刻道:“所以,這就是正堂裏那個雨過天青繪海棠春睡美人瓠被貴主臨走時砸了泄憤之故麼?”

“貴主年輕,心思被說破,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杜青棠不懷好意的問,“拂兒可是對此事不喜?”

杜拂日拿起旁邊備好的清水浣了浣手,轉過身來,在下首的席上端正的跪坐下來,道:“叔父一直勸說我不要入仕,從前的理由是今上因文華太後故不喜叔父,惟恐我踏入其中受池魚之累,為何如今又要為我爭取入仕的機會?”

杜青棠眯起眼,斂了戲謔之色,沉聲道:“你當真以為我的一句戲謔之言,就能讓貴主決定下降於你?如今可不是前朝,就是前朝,你尚主的機會也不大,否則憲宗皇帝膝下自昌陽公主起到雲州公主,共有四女與你年紀仿佛,憲宗皇帝當初為昌陽公主寧可選了崔家那個繡花草包都未曾選你——前朝我勢力太大,不宜再錦上添花,今朝我卻恰好惡了今上,尤其這一位,還是今上的掌上明珠……”

“正是因為如此。”杜拂日好整以暇道,“叔父這樣開口,自然有把握。否則杜家丟臉不要緊,恐怕今上正好治叔父一個不敬之罪!叔父與今上斡旋這許多年,莫非會晚節不保麼?”

杜青棠似笑非笑:“這麼說若是貴主主動提出下降於你,你也不想拒絕了?”

“那位貴主當得起叔父聰慧機敏的稱讚,而且極有主意,叔父口才雖佳,沒有十分的理由怕也很難說服她。”杜拂日卻沒有理會他的戲謔,而是若有所思,“何況是終身大事?”

他拿起麵前的涼茶自斟自飲了一盞,閉目片刻,忽然道:“叔父莫不是又拿了推.背.圖之事,哄騙貴主?”

“你如何會想到推.背.圖?”杜青棠饒有興致的問,“貴主主動提出下降你,可以有很多可能,譬如說,像當年昌陽公主對崔風物一樣,被你風儀所折服,又或者像雲州公主對鄭緯,始於一次英雄救美……你雖然自小被我故意壓製與隱瞞,不許在外人跟前嶄露頭角,但我城南杜氏子弟本就不俗者眾多,你更是我親自教養長大,旁的不敢說,風儀容貌放到了全長安也是一等一的,何況高冠瀑布下,燕九懷行險招,還是你救了貴主,還是我這些年來的要求讓我唯一的侄兒過於妄自菲薄了?”

杜拂日與燕九懷在高冠瀑布下的爭鬥旁人或者不知,但杜青棠隻此一侄,卻是說什麼也要多加關心的,自然了如指掌,包括元秀公主也被卷入其中他也有所了解。

“並非妄自菲薄,而是對元秀公主有所了解。”杜拂日心平氣和道,“論風儀家世,賀夷簡比之長安諸人其實也不差,更重要的是,長安諸人之中,恐怕無人能夠比賀夷簡對這位貴主更真心,貴主正當年少,雖然身份尊貴又有傾城之姿,在這個年紀,正是懷春之時,卻對賀夷簡絲毫不加動心,又豈是輕易被風儀、救助之事打動之人?”

杜青棠淡笑著道:“也許是賀夷簡恰好不是她所戀慕的那一類郎君,譬如昌陽公主偏愛崔風物那種謫仙般的氣度,那麼對於能夠慷慨高歌、擊匣而舞的壯士便興趣不大。”